那男人長長的白發披散而下,屏風擋不住,幾縷白發從屏風的一角現出來。
溫暖的日光從窗戶里照灑而下,那白發如銀縷在陽光之中閃閃發光,晶瑩極了。
白色的頭發?
云河在飛狐谷跑了一圈,第一次看到有人的頭發是這種顏色的。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自己的頭發也是銀色的!跟那個人一模一樣!
難道他跟自己是同類?
這下子,云河沒那么害怕了。
所有人看到自己,都拼命地往著自己追趕,只有這個頭發顏色一樣的人不會突然撲過來。
而且他跟自己好像呀!都很怕人,躲在屏風后面不敢出來呢!
想到這里,云河不由得對這個人十分好奇了。不過,也不知這個人對自己的想法是怎樣的。于是他怯怯的小聲地道:“你好,請不要害怕……外面有人在追我,我實在沒辦法了,能不能讓我在這里躲一躲?我保證不會傷害你的。”
他怯怯的聲音有些顫,但是那聲音就像天籟般空靈動聽。
慕雪逸大驚!
這聲音,不就是殿下嗎?
可是,殿下怎么會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又怎么會認不出自己的聲音?
而且,在飛狐谷里還有誰會敢追趕他?他不是這里的主人嗎?
慕雪逸既害怕被云河看到自己白了頭發的樣子,又擔心云河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于是,他疑惑地隔著屏風問:“你不認識我了嗎?”
云河搖了搖頭,道:“今天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吧?對了,你是這里的主人嗎?”
的確是殿下的聲音沒錯,就連那無公害的孩子式語氣也一模一樣。
難道自己容貌變化了,殿下一時沒認出來?
慕雪逸小心翼翼地捂著臉,透過屏風的間隙往外張望。
小小的視野角度里出現的,真的是云河那張純真清澈的臉!
這時候,藍飛已經來到門外了,他禮貌地詢問:“師父,我是來送藥的,方便讓我進來嗎?”
云河一聽到藍飛的聲音,就嚇得臉都青了,他不敢作聲,卻拼命地向慕雪逸打眼色,用手做出拜托的動作,示意慕雪逸千萬不要把自己躲在這里的事告訴別人,也不要讓藍飛進來。
要是藍飛一進來,他就會被人發現了,然后那群怪人就會趕過來。
慕雪逸覺得更奇怪了!
殿下不認得自己的聲音就算了,怎么連小飛的聲音都不認得了?
不過,慕雪逸向來都是忠于云河的,既然云河不想別人知道他在這里,那就順著他好了。
于是慕雪逸清了清桑子道:“小飛,我正在寬衣,你把藥放在門口就可以了,待會我自己出來拿。”
“好的,師父。”藍飛很聽話,把藥放下就走了。
聽到藍飛的腳伐聲漸行漸遠,云河才舒了一口氣。他毫不拘束地往地上一坐,感激地朝著屏風那邊道:“這位兄弟,剛才真的謝謝你了。”
兄弟?呃,慕雪逸心里汗了一下。還真是第一次聽到殿下稱呼自己為兄弟……
要是換作平時,一定會“逸逸”那樣親切地喚著,就要粘過來。知道自己容易害羞,有時候明明生病了,他還故意松開衣服,在自己面前秀秀肌肉什么的,好讓自己窘迫瞎著急,然后他就會偷笑,覺得很好玩。
外表像純凈的小天使一樣,有時候卻像一個搗蛋的小魔鬼,讓人又愛又恨的。
如今這樣的反應,真的從來沒有過。難道他的腦子撞壞了不成?
“不用客氣……”慕雪逸汗汗地笑了笑,不敢再作聲了。天知道殿下這一回玩什么花樣。
難道知道自己受傷了,所以特來探望,還故意裝神弄鬼來逗自己?
慕雪逸永遠猜不透云河心里在想著什么,所以他決定暫時按兵不動。
“對了,你不是這里的主人嗎?為什么要躲在屏風后面?你怎么比我還膽小啊?這里只有我和你了,你還有什么好怕的?”云河用天真的語氣問。
“我……我的樣子丑,怕嚇著你。”慕雪逸心里納悶了:殿下您若果不是明知故問逗我的,就真的是腦子撞壞了吧!
“我直覺你長得不丑啊!你的頭發跟我一樣,我們應該是同一類人,如果你長得丑,那我豈不是也長得丑。”云河笑道:“你出來給我看看好嗎?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我可不想連自己的朋友長成啥樣都不知道。”
云河的話又把慕雪逸雷倒了。
什么第一個朋友?全飛狐谷,全九重神殿的人不都是你的朋友嗎?
慕雪逸實在忍不住了,“嗖”的站起來。
如果殿下是逗自己玩的,那就陪他玩吶!都事已至此了。
雙眼對視!
云河定定地望著慕雪逸,眼眸閃閃發光的。
慕雪逸被云河看得一陣臉紅,低下頭道:“你看到了,我的頭發白了,眼睛也紅了,又老又丑吧?”
“不!”云河拼命搖了搖頭:“我覺得你長得好漂亮呀!你的眼睛像紅寶石一樣,你的發頭像純凈的雪,比追著我的那群怪人都好看多了。你怎么會覺得自己丑呢!”
“真的嗎?”被云河一贊,慕雪逸頓時覺得心情澎湃。
他是懼怕云河嫌自己變丑了,才躲起來養傷的,如今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他不驚喜才怪。
自卑了很多天的慕雪逸,他的自信心就這樣被云河的一席話挽回了。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云河道。
還要問自己的名字?慕雪逸又懵了:“你失憶了嗎?”
云河茫然地傻笑:“我睡了一覺,這一覺好像睡了很久很久。醒來之后,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任何事情,腦海就是一片空白。好多人向我撲過來,我情急之下,只好逃了出來,然后誤打誤撞就闖入你的房間了。”
這下子,慕雪逸總算明白了。
看來云河受傷了,昏迷一段時間,醒來后失憶了。
難怪自己回到飛狐谷療養這么多天,云河從來就對自己不聞不問。就算自己千叮萬囑顏少秦不要把自己的事情告訴云河,但以云河神通廣大的本領,是不可能瞞得住他的。
“推理”出前因后果之后,慕雪逸不再害怕了。
既然云河失憶了,那就忘記了從前的自己。
無論現在的自己對云河來說是美是丑,那也是一個剛認識的人。
有一種印象叫做先入為主。
云河現在是狐妖的形態,他可能會覺得頭發顏色跟他很接近的自己長得好看也很正常。
想到這里,慕雪逸不再自卑,大大方方地走過來,伸出友誼之手,笑道:“我叫慕雪逸,你可以叫我逸逸。”
云河也把手伸出來,任由慕雪逸把他拉起來,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
“逸逸,這里就你一個人能跟我相處得來了。對了,你知道我是誰嗎?”云河好奇地問。
慕雪逸在想,要不要告訴殿下他真正的身份呢?
不過,他現在失憶了,什么事情都想不起來,要是一下子告訴他太多,他未必能接受得過來,說不定還會弄巧反拙。不如慢慢來,先穩定他的情緒再說。他這樣的失憶狀態,要是跑了出來,那就危險了。外面的世界里,獵人公會的人,還在滿世界地追殺云河。
期間,失憶的慕雪逸并不知道烈帝跟云河已經和好了,烈帝也解散了獵人公會。
總之,這兩個失憶的人撞在一起,都是傻呼呼的。
其實還算云河好運氣。
慕雪逸的失憶癥是間歇性的,剛好撞上他偶爾醒著的時刻。要是遇到慕雪逸發瘋的時候,估計云河早就被慕雪逸嚇跑了。
思前想后,慕雪逸便道:“你叫做云河,我們是好朋友。不如你先在這里住下,以前的事情慢慢回憶,就算拼命逼自己,記憶這種東西也不一定能回來的,反而會給自己增加痛苦,不如順其自然。”
云河一臉崇拜地望著慕雪逸笑道:“逸逸,你說得很有道理!我聽你的。那么這段時間打擾啦!”
就這樣,云河在清風齋住下來了。
赤炎國某深山的一個隱蔽的山洞,山洞外面守著九個身穿黑衣的傀儡和一只大黑雕。
此時,梵祭司就匿藏在這個山洞里。
但見他盤膝而坐,雙指合并,口里念念有詞,絮叨著復雜而繁瑣的咒文。
他面前放著一個古老的小爐鼎。片刻,小爐鼎里冒出一股黑煙,一個黑色的影子在虛,空中凝成虛像,是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
看不到他的容貌,因為他戴著一個冰冷黑色鐵面具,透過面具上的兩個空洞,看到一雙閃著寒光的紅瞳。
虛影出現后,梵祭司立即睜開眼睛。
這個神秘的虛影用陰沉的聲音問:“你召喚我出來所為何事?”
聽聲音,那人是一個男人。
梵祭司立即一臉虔誠而惶恐地說:“圣皇大人,很抱歉。您吩咐的任務我不能完成了。”
被稱之為圣皇大人的男人頓時不悅地道:“發生了什么事?我不是讓你把云河煉制成靈魂傀儡,然后將他放在圣羅祭場獻祭嗎?”
梵祭司一臉憋屈地說:“云河的靈魂太特別了,就算被我活生生折磨至死,我的傀儡術仍對他沒效。我只好直接在圣羅祭場焚化他的遺體,沒想到他的額頭突然出現一朵紫蓮,然后這紫蓮開始失控地吸收圣羅祭場的能量,不久,整座圣羅祭場就崩塌化為旋渦了!若不是我機智,恐怕已經被旋渦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