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臉部,梵祭司全身也是如此。一身白袍越來越寬松,他整個人瘦得只剩下骨架子。從前,溫文儒雅,英俊不凡的梵祭司不復存在,用骷髏來形容他現在的相貌一點兒也不為過。恐怕就算他站在烈帝面前,烈帝都未必能認出他。
他的靈魂和軀殼幾乎被黑色水晶球吸收盡,而黑色水晶球反哺給他的力量只是掌控他的形骸,使他的形骸與水黑球的核心融合得更加徹底。
“云河!云河……”
梵祭司瘋狂地嘶吼著,表面極其猙獰,血紅的眼珠中,只有無盡貪婪的寒芒。
可憐梵祭司不聽云河的忠告,完全淪為黑色水晶球的傀儡,他的靈魂已經被吞噬了,他的軀殼也被黑色水晶球所掌控。
他腦里殘留的最后意念,僅僅是對云河的恨意。
“滋滋滋……”從黑色水晶球中散溢出濃度比之前高出千倍,甚至萬倍的黑霧。
這些黑霧迅速擴散,很快就飄出了這片山峰。
整個赤炎國早就被黑霧侵蝕了,到處都是廢墟,這些新的黑霧并沒有給瘡痍的土地帶來進一步的毀壞,于是得不到滿足的黑霧便開始向幻川山脈四周侵蝕。
幻川山脈延綿千萬平方公里,分隔了人族和妖族兩個世界,本來到處都充滿生機,是一片廣闊而美麗的天地。
然而這片廣闊而美麗的天地正在迅速枯萎。天空中飛旋的鳥兒,它們失去了棲身的家園,悲傷地哀鳴,俯瞰山脈,可看到那些黑色的霧氣由東面侵蝕,隨著時間過去,綠油油的幻川山脈的山林由東至西漸漸地變成黑色。
九貍國,皇宮。
兩個月之前,九貍國王因年事已高,又重病在身,提前將皇位傳于同明太子。同明太子稱帝,帝號同明王。身杯六甲的太子妃蘇幻薇便順理成章地成為母儀天下的九貍國蘇皇后。
九貍國的同明王和火狼國的火狼王都是云河的結拜兄弟,三人有著深厚的友誼。
此刻,皇宮的天空烏云蔽日,邪風刮起,河山一片蕭蕭然。隱隱約約看到東邊有一股黑色的霧氣。
那個方向,是幻川山脈,越過了幻川山脈,就是人族的世界。
九貍國和火狼國背靠幻川山脈,是最鄰近人族世界的兩個妖族國度。
同明王駐立在宮殿的護欄旁邊,望著東方飄過來黑霧,愁眉深鎖。
大半個月之前,他收到潛服在赤炎國的信使發過來的噩耗,赤炎國葉王在宮中因病逝世,遺體在第二天就火化了。
據同明王對云河的了解,云河天生體質特殊,擁有無限的自愈能力,他的狐血甚至能治病救人,又怎可能輕易得病不治?
對于這個消息,同明王是絕不相信的!要是云河真的死了,那絕對是被人害死的。
葉王云河是同明王的兄弟,云河出了事,死得不明不白的,作為兄弟,又怎會不痛心?
同明王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赤炎國烈帝。
眾所周知,烈帝創立獵人公會,立誓剿盡赤炎國內的所有妖族,其歸根到底的目的,是為了對付云河。
事情又那么巧合,云河是在皇宮去世的。同明王想都不用想就肯定,是烈帝用欺詐的計謀把云河騙去皇宮下的手。
奇怪的是,那個信使在發出這道消息后,就突然中斷了通信。不但這個信使如此,所有派去赤炎國的信使都失去了聯系。
這讓同明王十分擔憂,現在完全不知道赤炎國那邊的情況。他在想,赤炎國一定是出現了狀況,難道是烈帝的獵人公會所為?
畢竟,在赤炎國,唯一能為妖族和妖獸提供庇護的,就是云河創立的飛狐谷。一旦云河不在,飛狐谷的勢力也會難以立足。烈帝除掉了云河之外,很有可能會立即命令獵人公會將赤炎國內所有的妖族斬盡殺絕……
同明王越想越覺得不安。
他哪里知道,赤炎國的情況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云河復活了,烈帝跟云河兩兄弟合好了。然而整個赤炎國已經被黑霧侵蝕,所有人都變成了梵祭司的傀儡,就連同明王派去的手下也不例外。變成傀儡后,自然就不能再為同明王發信息了。
更讓同明王擔擾的是蘇幻薇的健康狀況。
蘇幻薇得知云河去世的消息后,就病倒了,更因為太傷心動了胎氣,腹中的孩子在幾天前早產了。幸而那孩子繼承了妖族血統,生命力頑強,能存活下來。
然而蘇幻薇的病情卻急轉直下,連太醫都搖頭,說如果蘇幻薇不能振作斗志,重拾求生意識,恐怕熬不過半個月。
這時,一個宮女跑到同明王身邊,緊張地說:“陛下,皇后娘娘已經醒了。”
“朕要去看她。”同明王立即收起思緒,緊跟在那個小宮女后面。
這個叫做小甜菜的宮女是云河在九貍國歷練時救下的,當時他把小甜菜托付給蘇幻薇,也即是現在的蘇皇后。蘇幻薇覺得小甜菜機智懂事,很合她心意,便收留她在身邊當丫鬟。
后來蘇幻薇被冊封為太子妃,小甜菜也跟著蘇幻薇入宮,照顧她的起居飲食。這段時間相處以來,兩人雖然身份地位懸殊,卻是情同姐妹。
皇后寢宮。
重重的帷幕中,躺著一個臉色蒼白而美麗的人兒。她就是產后虛弱不堪的蘇幻薇。
帷幕旁邊有一個搖籃。里面睡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女嬰。她的頭發像漆一樣黑,肌膚像雪一樣白,唇像桃瓣般水靈,臉頰像蘋果一般嫣紅,粉妝玉琢,模樣生得靈氣可愛,長大了準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絕世佳人。
但在女嬰的眉宇間,卻找不到同明王和蘇皇后的影子。
此刻,蘇幻薇一動也不動地躺著,手中卻惴著一塊玉佩。
那玉佩是一塊靈玉,通體晶瑩剔透,散逸著陣陣清涼的靈氣,是用一品紫火晶雕刻而成的。不知是出自那個雕刻師之手,被雕琢成狐貍形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尤其是狐貍的眼睛,靈氣動人,是整塊靈玉的精髓所在,令到這塊雕刻仿如活物,就像一只活著的玉狐貍正凝視著你。
狐貍玉佩的背后還刻著一個用特殊字體書寫的“蘇”字。這是蘇王府特有的標識。
曾經,蘇幻薇跟唐紫希在原石市場里相中了同一塊紫火晶,兩人都想把這塊靈石拿下送給心愛之人,結果不打不相識,原來她們的意中人是同一個人。
因為先到先得的規則,靈石最后還是落入唐紫希手中。為此,蘇幻薇一直耿耿于懷。后來,她苦苦尋找,終于給她找到一塊品質和靈氣都不次于那塊靈石的代替品,讓九貍國最好的雕刻師雕成狐貍玉佩。
只可惜云河已經回到赤炎國,而她也成為太子妃,從此深居皇宮,再也沒有機會把玉佩送給云河。
這狐貍玉佩便成了她睹物思人的寄托。
每每凝望著這塊玉佩,她都想起從前跟云河相遇的點點滴滴,不由得傷心不已。
“云河,我好想了……你不在了,那我怎么辦?”蘇幻薇悲傷地自言自語。
這時,同明王和小甜菜已經來到她的寢室門外了。
“皇后娘娘,陛下來了。”小甜菜小聲道。
蘇幻薇的眼神從狐貍玉佩那里收回來,扭過后,空洞地望著另一個方向,對于踏門而入的同明王視而不見,手卻悄悄地將玉佩收入懷中。
桌面上還擱著一碗燕窩,還有些微熱。在小甜菜出門之前侍女送過來的。顯然蘇幻薇沒有胃口。
同明王用復雜的眼神望了搖籃中的女嬰一眼,就端起那碗燕窩,坐在蘇幻薇身邊,深情地說:“幻薇,聽說你不愿意進食,這樣可不行。你是孩子的母親,孩子還小,她需要你……”
同明王不敢說,他也需要她……因為他知道,她愛的人不是他,她根本就不會在乎他的感受。
她答應嫁給自己,只不過是想找一個順利生下孩子的安身之所。
他早就明白,無論他為她付出多少,都不會得到回報,就連她生下的孩子,也不是他的骨肉,可是他并不介意,還是心甘情愿地守護著她。
不管她的心在不在這里,只要他愛她,而她又給機會讓他照顧她,可以讓他天天看著她,那就足夠了。
同明王對蘇幻薇的愛就是那么卑微。
同明王搗起一羹燕窩送到蘇幻薇嘴邊。但是蘇幻薇沒有理會他,甚至連眼珠都沒有動。
由于數日沒有進食,蘇幻薇的臉頰已經瘦了一圈。
看到蘇幻薇把自己折磨成這樣,同明王心痛極了。
同明王悲傷地說:“我知道你在想云河,你想隨他而去。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活人見人,死要見尸,萬一這是謠言呢?云河仍活著呢?要是你就這樣撒手人寰,不但令孩子失去了母親,而你也永遠都沒有跟他見面的機會,你這又何苦?”
雖然蘇幻薇仍是一動也不動,可是同明王的這番話,刺進了她的心里,她的眼角落下兩行悲苦的淚痕。
同明王又繼續道:“幻薇,我向你保證,這件事我一定會盡快查清楚。如果云河尚在人間,我一定會設法讓你們見面。如果他真的不幸離開人世,身為兄弟,我一定會為他報仇。待此仇一報,如果你還是不愿意為了孩子留下,決意隨他而去,我也不會再阻止你了……”
說到傷心處,同明王的眼睛被淚水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