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天氣惡劣,氣候和地形更是不適合種植五谷,就算是勉強種植一些作物,那也肯定是欠收,所以一碗味道并不好的青果粥都顯得那么珍貴。
五谷雜糧都不好在北境存活,更不用說果樹這類了。
這又是在冬季,即便是在盛京城,大冬天的,能吃到的果子也無非是凍梨、柑橘這類。
就算是楚璉這個幾乎是準備萬全的,身邊也沒新鮮水果吃的,饞的時候頂多能吃上幾塊蜜餞。
此時司馬卉用多汁甜美的甘蔗來招待她,著實讓她受寵若驚。
邊軍里的兵將們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楚璉可是清楚的很。
小橘瞧錦宜鄉君驚訝地看向裝甘蔗的白瓷盤,笑著解釋“這些甘蔗是將軍從宿城帶過來的,因為這邊天氣不好,凍壞了些,如今能吃的,也就剩下這些了。”
楚璉一聽,哪里還愿意吃,她把盤子往司馬卉面前推了推,“這些甘蔗保存不易,還是卉姐姐吃吧。”
司馬卉微笑,“我不喜歡吃甜的,璉兒吃吧。這些甘蔗之所以還留到現在,也不過是因為宿城盛產甘蔗,我帶著部下路過的時候順手采買的罷了。要是璉兒覺得過意不去,可以做些咸味的點心給我。”
楚璉確實比較嗜甜,從她整日里喝蜜水從不覺得膩就可見一斑。
司馬卉話解釋到這個份兒上,如果楚璉再推辭就顯得做作了,她嘴角彎了起來,“既然卉姐姐這么說,我就不客氣了。”
楚璉用白瓷盤旁邊放著的簽子戳了一塊放進嘴里,甘蔗保存的很好,水分一點也沒有流失,用力咀嚼兩下,甘甜的汁水流了出來,占據整個味蕾,這種感覺是與吃蜜餞完全不一樣的。
楚璉“嘎吱嘎吱”很快就消滅了四五塊,她吃東西雖不如嚴格教養出來的世家女那般優雅,可卻有帶給人好口味的魔力,一貫不喜歡甜口食物的司馬卉瞧見她吃的歡快,都忍不住跟著吃了一塊。
一進營帳的賀常棣就看到自己媳婦坐在小幾旁邊吃甘蔗吃的高興呢
旁邊坐著的司馬卉正滿臉包容的溫柔看著楚璉。
小幾旁邊一個盤子里是楚璉吐出的甘蔗渣,小小一盤甘蔗渣落在賀常棣的眼里,是那么的刺眼。
他背在身后裝著甘蔗的包裹此時是那么難以拿出手。
來越跟在自家少爺身后,瞧見當前的情景,也是懊悔的不行。
這怎么三奶奶在司馬將軍這里就吃上甘蔗了,自己也是帶點什么水果回來不好,偏要帶甘蔗
賀三郎來的突然,他是直接就闖進來的,此時守衛營帳的女兵這才戰戰兢兢進來請罪,司馬卉揮了揮手,讓請罪的女兵出去。
楚璉微微鼓著腮幫子,嘴里的甘蔗還沒吃完呢
她睜著一雙杏眸,眨了眨,嘴里含著食物說話有些口齒不清,“賀常棣,你怎么奈了”
賀三郎轉身將手中的包裹扔到了來越手中,他星眸淡淡瞥了一眼楚璉,語氣森冷,“怎么,我來看一眼我媳婦還不行了”
楚璉皺眉,吐了嘴巴里的甘蔗渣,心中苦惱,這個蛇精病夫君這又是怎么了。
賀常棣目光又掃向不遠處的小幾,見那小幾上擺了好幾樣點心,形狀精致,竟然一樣自己都沒吃過,能做出這樣點心的人不用想也只有楚璉或者是楚璉身邊的人,他做為他的夫君都沒嘗過,這倒好,一股腦兒拿出來討好司馬卉了
他心里更氣,臉上越加的冰寒,忍下心中淤堵,寒聲道“你既然吃好喝好,那我就告辭了”
賀三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還不等楚璉說話,他就掀簾出了營帳
夫妻兩這短短的對話,把司馬卉看的目瞪口呆,最后她頗為同情地扯了扯嘴角,“璉兒,這,你要不要追出去”
楚璉翻了個白眼,追什么追,司馬卉是不是把她和賀常棣的身份弄反了讓她一個女子追出去哄丈夫
“不用,他就是這個脾氣。”
還沒出營帳的來越嘴角一抽,他又不想看著自己主子的工夫白費,他故意讓包裹漏開了一點,正好能讓人看到里面裝著的東西,來越苦著臉為難道“三奶奶,這”
來越做的那么明顯,楚璉又不是瞎子,當然一眼就看到了包裹里面的東西,她抽了抽嘴角,有些無奈,“你先回吧,晚些時候我過去一趟。”
得到楚璉的承諾,來越嘿嘿一笑,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這才轉身迅速離開。
到了傍晚,楚璉帶著問青問藍去賀常棣的營帳,還不忘帶了一小食盒的點心。
可是等楚璉到營帳外,卻被守營的小兵告知,賀校尉帶人離開大營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楚璉愕然,正要找右翼軍中的熟人尋問原由時,郭校尉恰好走這里路過,將她領到了賀常棣的營帳里。
“弟妹,子翔午后就出大營了。”郭校尉轉身從床榻旁邊的木箱中取出一個包裹遞給楚璉,“這是子翔拖我交給你的,你打開看看吧”
楚璉接過包裹,放在小幾上,三兩下打開包裹上的活結,就見到包裹里躺著的幾樣東西。
郭校尉瞧了一眼包裹,微微一怔,隨后朝著楚璉身邊的問青問藍示意了一眼,轉身輕聲出了營帳,不再打擾楚璉。
包裹里是上午賀常棣沒有送出去的甘蔗,還有厚厚一疊書信。
楚璉在小幾邊跪坐下來,她將壓在書信上的甘蔗拿開。
擺在最上面的一封是今天寫的。
信封上只短短“吾妻楚璉親啟”幾個字,旁邊一行小字是日期。
楚璉拿起信封,看了片刻拆開,里面只有一張信紙,上面是遒勁有力的楷書,不長,楚璉卻一個字一個字的認真看起來。
明明幾瞬就可以看完的內容,楚璉卻直看了半刻鐘,看完后,她把信紙小心折疊起來重新放入信封,然后拿起下面一封。
從午后一直看到點燈,楚璉這才翻到最后一封。
這個信封看起來格外的大,封面沒有字,邊緣卻磨的有些起毛,恐怕賀三郎經常拿出來看才這樣的。
楚璉小心打開,當看到里面裝了什么時,杏眼都一瞬間瞪大了。
里面竟然是她寫給賀常棣的信不對,不是信,彼時她怕暴露字跡,寄給賀常棣的信是畫。
楚璉將特制信封里的畫取了出來,卻發現畫紙邊緣有些燒焦的痕跡,她奇怪的蹙了蹙眉,最后又小心把畫紙裝回了信封。
楚璉瞧著鋪滿了小幾的信封,心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包裹里的信封都是按照日期擺放的,最上面的是賀常棣近期寫的,最下面的是她一開始給賀三郎寄的畫。
從最開始的一個月一封例行報平安的家書,到后來半個月一封,等到了十一月,賀常棣幾乎是每隔三天就會寫上一封信,信封上題注都是“吾妻楚璉親啟”。
十一月的時候大雪封道,信就沒寄出去過了,一直積存在他這里,可是他卻并沒有停止寫信,有時候只是簡單的幾句話,有時候是軍中的一些事,楚璉在看這些信時,似乎看到了夜深人靜,趴伏在小幾上凝眉寫信的賀三郎。
他今日寫的信是告訴她,他暫時要離開大營一段時間,具體是去干什么,是軍中機密,賀常棣并未提及,但是楚璉不是白目,聯想到她送到軍中的陸舟,她幾乎是瞬間就猜到了賀常棣是去做什么了。
只怕是乘著陸舟去千山湖內的宿城屯糧
賀常棣信中特別交代讓她待在北境大營,他不在涼州,莫成貴等一行老兵也被他帶走,她若是回和府不安全,他已經與錢大將軍報備過,讓楚璉留在女兵兵營,直到她回來。
至于阿明山上的雪山花雪山嵐,他已經派人去探察了,叫她不用太過費心。
楚璉突然發現,不犯病的賀三郎還是很可靠的。
楚璉深吸了口氣,將這些信收拾好,從新整齊的放回到包裹中。
而后讓問藍將甘蔗單獨取出來帶上,做完這些楚璉這才出了賀常棣的營帳,回了司馬卉的女兵兵營。
賀常棣受了錢大將軍的重托,帶著親信的手下以及右翼軍一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乘著“陸舟”趕往涼州最近城池宿城。
黑夜中,雖然下著雪,寒風呼嘯著,但是他的心卻是火熱的。
北境邊軍不必再重復上一世的慘戰,不但如此,他們還有機會倒打圖渾人一耙,若是安然度過這個冬季,有了足夠的存糧,那么圖渾人就不再是北境的威脅
賀常棣的心火熱,想到還在北境邊軍中等著自己的楚璉,他心中更是自信和急迫。
黑夜中,宿城高聳的城樓上,燃著火把和火盆,一個個武裝精良的士兵守在城墻上,給千山湖邊的這座古城增添了一股威嚴之氣。
在城樓的最高處,風雪肆虐的狂風里,站著一個瘦高的男人。
男人身著暗色的官服,貂絨披風系在脖頸,披風的下擺在狂風中亂舞,他頭上的玉冠高束,背對著昏黃的燈火,看不清他的面龐。
男人突然一陣咳嗽,身后的人擔心的尋問,“主子,還是回去吧,這里是風口,您身子這兩日本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