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錦行一向都不喜歡威脅別人。
但不喜歡,不代表不擅長。
一旦他愿意,他比誰都適合做這件事。
“傅錦行!你真以為我怕嗎?”
明銳遠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變得極為尖銳刺耳。
他一直刻意壓低聲音,以免被人懷疑。
“是啊,你不怕,你要是不怕的話,為什么一直不敢告訴他?人活在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你不覺得太荒唐了嗎?”
傅錦行走到明銳遠的面前,冷冷地質問道。
他也是在賭,賭他有多么在意明銳遠。
“我這是為了他好!做明家的二少爺,對他來說,這是最好的結果!為了這個身份,我付出了一切,包括我的人生!”
明銳思拍著胸膛,聲嘶力竭地喊著。
這里沒有第三個人,他不需要再掩飾自己的身份,以及內心的脆弱。
“那只是你以為而已。”
傅錦行有些憐憫地看著他。
此時此刻,他再也無法將眼前的人和記憶里那個羞澀聰明的小女孩聯系到一起。
“不管怎么樣,我是不會背叛他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阿遠的救命恩人。我發過誓,把這條命還給他,當做報答。”
停頓了幾秒鐘,明銳思深吸一口氣,將眼角的淚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轉眼之間,他又恢復了常色。
“更不要說,你媽是罪有應得,她做了什么事情,你難道不清楚嗎?”
明銳思揚起頭,定定地看著傅錦行。
“所以,你的救命恩人真把自己當上帝了,既能救贖,也能懲罰,是嗎?”
傅錦行反而笑了。
他第一次對明達產生了強烈的興趣,很想親自會一會這個神秘的男人。
“隨你怎么想,我只知道,你找不到他,但他卻能找到你。”
明銳思高傲地抬了抬下巴,語氣里充滿了信心。
他的自負,并沒有激怒傅錦行。
“是嗎?我倒是并不這么認為。”
傅錦行笑笑,扭頭看向辦公桌。
幾秒鐘后,座機響了。
他在心里暗暗地叫了一聲好。
論賭博,傅錦行的運氣一向很好。
所以,他也珍惜自己的好運氣,除非必要,否則幾乎不去鋌而走險。
倒是明銳思的臉色明顯發生了變化,他轉過臉去,目光直直地看著辦公桌的方向。
鈴聲持續著,一直響個不停。
深吸了一口氣,明銳思走了過去,一把接起了電話。
那邊似乎說了什么,他反駁道:“為什么?我不同意……”
又過幾秒鐘,明銳思放下話筒,轉身對傅錦行說道:“你過來,聽電話。”
他走過去,似笑非笑地看了明銳思一眼,這才拿了起來。
來電號碼已經被屏蔽了,看不到任何數字。
傅錦行飛快地掃了一眼電話,有些失望。
顯然,對方早有準備。
“我是傅錦行。”
他按下免提。
說完這句話之后,傅錦行并沒有急著再開口。
電話里也是一陣沉默。
兩方就好像是在故意較勁似的,誰也不先說話。
那架勢,彷佛誰第一個開口,誰就輸了。
“傅錦行,你,很好。”
那人終于說話了,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明銳思微微皺起了眉頭。
什么叫“你很好”?
他有些不解。
“明先生,你也不差。”
傅錦行輕笑了一聲,大膽地做出了猜測。
“你這么聰明,能夠想到我是誰,我一點兒也不驚訝。你好,我就是明達本人。”
明達并未隱藏自己的身份,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沒有變聲器,沒有任何掩飾,他表現得十分自然。
“不知道明先生找我是為了什么呢?”
傅錦行靠著辦公桌沿,姿態悠閑,一點兒也不急躁,甚至壓根都不提起梅斕。
他知道,既然對方是明達,那么他一定知道,自己是在故弄玄虛。
不過,即便是這樣,自己也絕對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慌張。
“你明明心里著急,卻還能表現得這么鎮定,確實不容易。”
果然,明達看穿了他。
“多謝夸獎。”
傅錦行表情淡淡。
相比之下,站在一旁的明銳思就顯得緊張多了。
他想不明白,為什么明達會主動現身。
按照明銳思之前的想法,自己在明,明達在暗,相互配合,才是最為萬無一失的方案。
“我和你媽媽這么多年沒見了,如今終于見到她,我們有很多話要說,所以我才特地將她請來,大家一起敘敘舊。”
明達簡直就是睜眼說瞎話,說起謊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偏偏傅錦行也不戳穿:“哦,原來是這樣。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他搶先一步,直接掛斷了電話。
明銳思大驚:“你要干什么?”
傅錦行整了整兩個袖口,徑直向門口走去。
他頭也不回:“回家吃飯。”
明銳思本以為傅錦行是在開玩笑,想不到,他竟然真的走了。
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后,明銳思的身形不受控制地搖晃幾下,他勉強扶住桌子,這才站穩了。
低頭看著座機,他握緊了拳頭,抿著嘴角,一言不發。
和明達通了電話之后,傅錦行反而安定下來。
他很確定,梅斕現在沒事。
就算受了什么皮外傷,也不嚴重,起碼死不了人。
明達那么恨她,不可能讓她早早死了。
俗話說,鈍刀子割肉,才最折磨人。
傅錦行開車回家,他到家的時候,津津已經睡下了。
聽到聲音,何斯迦連忙下來。
“你回來了?”
她一頭撲進傅錦行的懷中,用力地抱著他。
“沒事。”
傅錦行伸手摸了摸何斯迦的頭,低聲安慰道:“不會有事的。”
她點點頭,很快平靜下來。
“你等一下,我給你留了飯菜,熱一下就行。”
何斯迦松開手,去了廚房。
很快,她把飯菜熱好,端到餐桌上。
傅錦行已經換好了衣服,在一旁等著。
折騰了一晚上,他早就餓了。
一聞到飯菜的香味,傅錦行立即大口大口地吃著。
何斯迦在他的對面坐下,盛了一碗湯,讓他慢慢吃。
至于其他的,她沒有多問。
一方面,是何斯迦信任傅錦行的能力,出事的不是別人,是他的親生母親,他一定會全力以赴。
另一方面,她也知道,能在那種情況下帶走梅斕的人,勢必難纏。
“吃飽了,果然還是餓的時候才覺得吃飯香。”
傅錦行放下筷子,打了個嗝,一臉滿足地說道。
“別吃撐了,太晚了,不好消化。”
何斯迦小聲說道。
他挑起眉頭,笑得有些邪氣:“做做睡前運動不就消化了嗎?”
她當真了:“不可以!前三個月一定要避免,不然的話,寶寶會有危險!”
說完,何斯迦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傅錦行笑得直搖頭:“你的思想可真齷齪,一聽到‘運動’兩個字就想歪了!”
他起身,在她的額頭上淺淺一吻,然后去收拾碗筷。
臨睡之前,何斯迦實在忍不住,她翻了個身,面向著傅錦行,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你媽媽會不會有危險?”
她還是問了出來。
傅錦行的手上拿著一本書,但何斯迦注意到了,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某一頁的某一行,很久都沒有翻過去。
看樣子,他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根本就沒有看進去一個字。
“不會。乖,睡吧。”
聽到何斯迦的話,傅錦行合上了書,放在一邊。
她睡不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那現在怎么辦?她是你媽,我們必須把她救出來!”
“我會想辦法,但這件事不應該由你去操心。”
傅錦行關掉了閱讀燈,房間里暗了下來。
“這件事是不是跟明銳思有關系?我有感覺,一定是他在搞鬼!”
略一沉思,何斯迦語氣肯定地說道。
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嗯,我有辦法。對了,明天我們約住在隔壁的那個阿遠來家里吃飯吧,我前幾天對他的態度不是很好,就當緩和一下彼此的關系,遠親不如近鄰。”
傅錦行忽然說道。
何斯迦皺了皺眉頭:“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哪里還有心情請人來做筆下文學?以后再說吧。”
不料,傅錦行卻堅持這么做。
“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似乎懂了,一骨碌坐了起來,表情復雜。
“明天再告訴你。”
傅錦行按住何斯迦的肩膀,讓她重新躺下,還給她蓋好了被子。
這一晚,因為心事重重,何斯迦睡得很不好。
她做了很多支離破碎的夢,醒來之后,反而更加疲乏了。
等她睡醒,發現傅錦行早就已經起來了,正在和萍姐在樓下一起準備著午飯。
“我去看看阿遠在不在。”
何斯迦洗漱完畢,拉著津津的手,走出家門。
她有些說不上來心里的感覺,就好像故意要去欺騙一個信任自己的人一樣,每走出一步,何斯迦都在掙扎。
走到半路,她甚至想要放棄了。
倒是津津有些納悶兒:“媽媽,我們要干嘛?”
何斯迦只好回答道:“我們去找阿遠哥哥,邀請他來家里吃飯,好不好?”
看津津的樣子,似乎不是很樂意。
他盯著腳尖,小聲說道:“隨便咯。”
小孩子不會偽裝,他說隨便,其實就是不愿意的意思。
何斯迦失笑:“不喜歡阿遠哥哥?”
津津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何斯迦不知道要怎么說了,她猶豫著,想要帶津津回去。
誰知道,不等她轉身,明銳遠已經從三樓的陽臺上看到了他們。
“姐姐!”
他揮揮手,大聲向何斯迦喊道。筆下文學手機站m.侍yi.org.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