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傅錦行再次醒來,他已經回到了臥室,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曹景同和小趙兩個人把傅錦行抬到樓上,家庭醫生也已經來過了。
他的血已經止住了,只是失血過多,而且一直沒有好好休息,所以才會暈倒,情況并不算太壞。
睜開眼睛的一剎那,傅錦行對上了何斯迦的一雙淚眸。
她顯然哭了很久,兩只眼睛通紅,眼淚不停地落下,淚痕干了又濕,濕了又干。
“傻瓜,我又沒事,你哭什么?”
傅錦行抬起一只手,輕輕地為她擦拭著眼淚。
“你不是答應我……說、說不會有事嗎……你騙人……你這個大騙子……你說穿了防彈衣就一切穩妥……嗚嗚……”
何斯迦哽咽著,她一把抓住了傅錦行的手,用指甲狠狠地摳著他的手背,發泄著自己心中的惶恐和憂慮。
他沒有躲,任由她去了。
直到把傅錦行的一只手都給抓紅了,何斯迦才停了下來。
要不是醫生反復保證,他只是需要休息,不會有事,她絕對不會就這么放人離開。
“是啊,誰知道明達玩陰的,他不開槍,改玩刀片了……咳咳……我想喝水。”
沒等傅錦行說完,他就咳嗽了起來。
何斯迦連忙將他攙扶著,坐起來,還在傅錦行的身后塞了一個枕頭,讓他靠著。
然后,她才端起一杯早就倒好的水,喂給他喝。
喝了半杯水,傅錦行終于不再咳嗽了。
他調整著呼吸,等自己平靜下來,才讓何斯迦去把曹景同和段芙光都叫來,將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大家。
三個人圍在床前,認真聽完了傅錦行的描述,都感到大為吃驚。
他們不只是對明達的所作所為感到吃驚,更是對慕敬一的主動伸手相救感到吃驚。
“照這么說的話,當時如果不是慕敬一出手了,可能結果不堪設想?”
曹景同一臉驚詫地問道。
“是啊,居然把刀片藏到嘴里,這是什么本事?聽起來就覺得挺嚇人的,我全身都麻酥酥的,真是想不到,而且,他之前還跟你說了那么多話!”
段芙光一邊說著,一邊用雙手摩挲著手臂上的皮膚,好像身上真的起了很多雞皮疙瘩一樣。
“明達受過多年的特殊訓練,身手不凡,能做到這種事情,倒也不稀奇。只是……”
說到這里,曹景同微微停頓了一下。
“他已經被控制了,還敢冒險,說明心里的恨意極深,已經不可能消弭了。這種人,留著他在世上,的確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從某種程度上說,曹景同也同意何斯迦的說法。
不能讓明達繼續活著,他如果不死,一定還會找機會報仇。
“沒錯,他都已經心理扭曲了,傅先生,你千萬不要再抱著感化他的想法了。”
段芙光接口道。
“我沒有那么想過,包括這一次去見他,我也沒有打算讓他改邪歸正。我只是覺得,我應該有一次跟他面對面把話說清楚的機會。之前一直沒有這樣的機會,以后恐怕也不會再有了。”
沉默了片刻,傅錦行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不管是誰傷你,我都要讓他付出代價!”
半天沒有開口的何斯迦,臉色陰沉地說道。
她那雙極其漂亮的眼睛里也失去了往日的溫柔,只剩下一抹濃濃的恨意。
很快,明銳遠也趕來了。
他沒有想到,才過去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種地步!
“小紅樓是什么地方?”
聽曹景同說了情況,明銳遠好奇地問道。
“一個很神秘的地方,專門用來調查那些身份不一般的人物,比如官員,比如大企業家。明達現在就在那里,等調查結束,才會有公檢法機關的介入,算是為他們的特殊身份進行一定的特殊對待。”
曹景同解釋道。
“我知道了。傅錦行現在怎么樣了?我上去看看。”
說完,明銳遠就要上樓。
曹景同一把攔住了他:“等等!我還有話要問你。”
“干嘛?”
明銳遠不太客氣地看著他。
“還是我來問吧。景同,你去陪一陪小芙,她好像也嚇壞了,臉色不太好。”
何斯迦站在樓梯上,平靜地說道。
“好。”
曹景同沒有多說什么,也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明銳遠,何斯迦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樓梯。
“我不想和你多說廢話,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答應明銳思的事情,還要堅持嗎?”
她徑直走到他的面前,開門見山地問道。
看到這張魂牽夢縈的臉,明銳遠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
多少個夢境里,她就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溫柔地微笑著。
她向自己伸出手,牽著他,一步步地前往最美妙的地方。
明知道只是一個夢而已,但是,每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明銳遠還是會感覺到一種虛幻的幸福。
“我……”
他張了張嘴,感覺到喉嚨一陣發干,快要說不出話。
“過來。”
何斯迦率先走向沙發,拿起一個空杯子,倒了水,遞給明銳遠。
“喝吧,喝完再說。”
接過水杯,他大口大口地喝著,好像只能用喝水來掩飾著心頭的緊張,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興奮。
“你現在可以說了吧?我也不繞圈子,我只問你一個問題,明銳思為什么要讓你殺了他?”
等明銳遠喝完了水,何斯迦才面無表情地開口問道。
他一愣,似乎沒有料到,她竟然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你……你不是不記得了嗎?那天的事情……”
明銳遠的聲音有些苦澀。
“我是不記得,不代表別人都不記得了。我們調查過,明銳思其實當時已經知道自己患了絕癥,所以,以他的性格,哪怕是死,也會讓死亡最大利益化,不是嗎?”
何斯迦索性點破,不讓明銳遠有可以反駁她的機會。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是,你說得沒錯。”
面對態度嚴肅的何斯迦,他覺得,自己不可能對她說出謊話,那是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所以,就專門找到了我,問我以后的打算。他說,如果我要爭奪明氏集團,他不會阻止我,但要求我必須發下誓言,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也要留下明達的性命,算是報答他這么多年的恩情。我……我答應他了。”
明銳遠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何斯迦。
聽完了他的話,她也沉默了。
從道義來看,明銳思的做法其實并不算過分。
不管明達對別人做了什么,他確確實實救了他們母子二人。
而且,近二十年來,明達對他們悉心照顧,還把公司交給明銳思去打理,十分信任他。
“所以,不管發生什么,我都不會置明達于死地,這是我的底線。”
重新打起精神,明銳遠認真地說道。
“那我現在要是非得讓你打破這個底線呢?”
何斯迦的雙眼死死地盯著他,語氣冷漠地問道。
明銳遠一愣:“就因為他傷了傅錦行?”
“難道這還不夠嗎?非得等他殺了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才不算過分嗎?”
她氣憤地低吼道。
明銳遠避重就輕地回答道:“我們不是都還好好的嗎?他以后也不會再有下手的機會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還會履行承諾,放明達一條活路?或者,我干脆說明白一點,假如我非要他的命不可了,你也會與我為敵,是不是?”
何斯迦打開天窗說亮話,也不跟他兜圈子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想要委婉,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你何必非要他死呢?我能保證,他以后不會再……”
看出何斯迦的態度堅決,明銳遠連忙上前兩步,他臉色焦急,仍舊想要說服她。
“你不用保證了,你的保證也沒有任何意義。”
頓了頓,何斯迦又說道:“更何況,我現在不是來征求你的意見,我只是來告訴你,假如你要他活,我要他死,我們就又回到了對立的位置上,你懂了嗎?”
明銳遠動了動嘴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
“別逼他了,他也沒有選擇。”
想不到,本應該在樓上臥室休息的傅錦行居然走了下來。
聽見聲音,何斯迦急忙回頭:“你怎么下來了?醫生讓你好好休息,你不能亂動!”
說完,她急忙將傅錦行攙到了沙發旁,讓他先坐下來。
看到傅錦行的臉色那么難看,明銳遠也嚇了一大跳,急忙走過去,想要查看他的傷勢。
“不必了。這都是你的那個好養父一手做的,你看也沒用。”
何斯迦直接用手攔住了明銳遠。
“都已經被隔離審查了,居然還能做出這么喪心病狂的事情,這種人就算活著,也不會感恩,只會想盡一切辦法,再做壞事!”
她恨恨地說道。
“他……他被帶到那里的時候,難道沒有被搜身嗎?”
明銳遠也大吃一驚。
“把刀片藏在嘴里,厲害吧?”
何斯迦冷笑一聲。
“算了,你逼他也沒有用,對我們來說,明達的確十惡不赦,但對于有些人來說,明達卻是救命恩人。不能拿自己的標準去要求別人,何況,誰也選擇不了自己的出身,這一點,我們兩個人不是比誰都更加清楚嗎?”
傅錦行耐心地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