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這么大的地方做什么?也不用多大,三姐姐家里的池子就不大,但是該有的都有了,能觀魚,能采蓮,能聽雨,也能劃船……”
就是劃船勉強了一點,畢竟池子過于玲瓏精致,曲曲折折的,船有點不大劃得開,劉琰見過三姐家里仆婦劃的那個船就比澡盆大不了多少,不可能象大姐家一樣,自家里都能辦個賽龍舟。
嗯,大姐家那個太大了,三姐家的也確實小了點,不如取個中間數,反正她就是想要個池子,必須得有池子——活水的最好。
因為在老家的時候,曹家旁邊就有池塘,還不止一處,夏天的傍晚,太陽將落還未落時,四面都是蛙鳴。舅母帶她去池塘邊洗過衣裳,表兄還折了蘆葦做哨子給她玩,雖然她一直吹不出聲來。
“是,要有個池塘,除了這個公主還有什么想要的?”
“嗯,還要栽片鴨腳樹,那個葉子好看。”
“確實挺好看的,象小扇子一樣,秋風一吹就金燦燦的,奴婢也喜歡。”桂圓舀水替她沖去頭發上的膏沫兒:“府里還得多栽點芭蕉、竹子,是不是?”
劉琰抿著嘴笑。
“還要栽些臘梅,奴婢記得公主說過,臘梅越冷越香,尤其下過雪之后,香氣凜冽侵骨。”
“嗯……”
劉琰都快在浴桶里睡著了,桂圓和銀杏一邊一個把她扶出來,擦干頭發,換上寢衣,劉琰這會兒眼都已經睜不開了。
將來要住個什么樣的宅子,劉琰心里挺有譜的。
但是和一個什么樣的人共同生活在這宅子里,劉琰卻沒有想過。
劉琰迷迷糊糊的想,要是她坐在池塘邊亭子里聽雨,身邊陪著她的那個人會是什么樣子?
她這么想的時候,仿佛自己真坐到了亭子里,身邊還有一個人。
可是她看不清楚這個人長得什么樣子。
大皇子續娶的這位妻子,今年十九歲,成親之前劉琰見過她一次。
和之前的朱氏完全不一樣,這位小朱氏生得很清秀,一看就是知書達理的人,多數時候她并不說話,畢竟是待嫁的姑娘,若有旁人打趣,她只是低下頭不言語。
那屋里大家說說笑笑,劉琰覺得有點兒悶,就找了個借口出來了。
看起來這姑娘不是隨便挑的。
皇上雖然對大皇子失望,但畢竟還是自己兒子,不可能真給他找一個目不識丁不識禮數的女子做妻子,就算不顧兒子,也得顧皇家體面吧?
這個小朱氏怎么說也比先前的朱氏要強些,念過書,性情看著也比先前好,當然,也年輕得多。
旁人都說她有福氣,從一個教丞的女兒突然被選為皇子妃,這簡直是一步登天,活生生的麻雀變鳳凰了。
不知道她自己是不是也這么想。
畢竟要嫁一個鰥夫,前頭已經有了一兒一女,前頭妻子更是被寵愛的外室所殺。
但是她做不得主,這是皇上指的婚,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至于成親后她過得好不好,那可難說了。
畢竟,皇子妃不好做。
如果只是待在王府里管個家,這不算多難。但是她也得出來交際應酬,該和什么人交好,如何待人接物……她不能插手干涉外頭的事,卻不能對外頭的情勢一無所知。
她的父母教不了她這些,畢竟他們沒有想過女兒會有朝一日嫁入皇家。曹皇后派來的尚宮也教不了她這些事,她們能教她的也不過是些禮儀規矩而已,這些東西得她自己悟,自己摸索。
也許她終有一天能學會,也可能會象之前的朱氏一樣,到死都學不會。
大皇子成親算是一件大事,雖然是續弦,但排場依舊不小。親生父親要成親,劉紋姐弟也暫時出宮,回大皇子府居住。
銀杏有些擔心,這姐弟倆出宮的時候,銀杏還幫忙提兩個包袱,回過頭來就去找李尚宮。
“郡主她們這回出宮還回來嗎?”
以前郡主姐弟被接進宮來,當時是說朱氏不在了,她們姐弟在皇子府中無人照管才接進來的。現在大皇子續弦了,說不得他們就要被留下來。
李尚宮看了她一眼,銀杏被訓習慣了,一被李尚宮看,就趕緊低頭看自己是不是有儀容不潔之處。
還好沒有。
“怎么,你這么舍不得紋郡主?要不等公主回來,我替你回了話,撥你去伺候郡主啊?”
銀杏連忙擺手:“不是,不是的,姑姑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這以后他們要是不回宮里來,就跟著后母過日子了,這天底的后母,有幾個是好的啊。”
李尚宮深吸了口氣,把手里的賬本合上,冷冷地說:“跪下。”
銀杏還不知道自己又出了什么錯,可李尚宮既然讓她跪,那她肯定錯了。
銀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你這張嘴真得好好管束,什么話都敢說。大皇子妃這才進門你就在背后毀謗?知道的人說你有口無心,不知道的還當是咱們四公主看不慣新嫂子,所以身邊的貼身宮人才敢這樣放肆。”
銀杏頭上的冷汗唰一聲就下來了,連忙認錯求饒:“姑姑,姑姑我不是有心的,我不是對大皇子妃有心詆毀……”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你也是替紋郡主她們擔心。”李尚宮實在是恨鐵不成鋼:“可我知道,旁人未必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能寬佑你。今天你不許吃飯,給我在屋里好好反省反省,哪怕當個啞巴以后一句話都不說,也別留著舌頭招災惹禍。”
銀杏趕緊應下了。
訓完了她,李尚宮也給了她一句準話:“會回來的,多半過個三五日就回來,至多也就十天半個月的。”
銀杏這個做奴婢都覺得郡主他們處境堪憐,曹皇后對親孫子哪能放心?
人心隔肚皮,劉紋還好說,只是個姑娘,劉琪卻是大皇子的長子,理所當然也是小世子。新娶的小朱氏將來要生了兒子可怎么辦呢?她想不想為親生兒子爭一爭?就算本性純良的人,為了兒女只怕也會移了性情,誰知道會不會做出什么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