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日陸軼捎的信里更逗趣了,兩頁信紙間夾了一朵桃花。
桃花可見是才采下來沒多久的,應該是細心的壓平了,夾在信里送來的,花瓣兒還沒枯萎,上面還有一點淡淡的香。
劉琰不太舍得把這桃花瓣從信紙上揭下來——揭下來就不是完整的一朵花了,而且這花瓣八成會破損。
劉琰把這朵桃花壓在書里,她覺得也許這朵花能做成書簽。
說起做書簽……以前小津最擅長這個,有時候細心的讓人覺得他更象個姑娘。
他就會用花草做書簽,通曉琴棋書畫,還會作詩。
劉琰偶爾還會有些恍惚,坐在書房里的時候,她常會覺得還有一個人默默的候在一旁陪著她。
只是回頭的時候再也看不到人了。
安和宮里沒人提起他,這在宮里是常事。已經去了的人,尤其是太監、宮人,都微賤得不值一提。舊的去了,新的又來,就象御園時里的花草,一季季的開了又謝。
“公主?”桂圓端茶遞了過來“公主要寫字兒?讓蓮子來磨墨吧?”
“不了,把紙收起來吧。”
桂圓輕手輕腳的收拾了箋紙和書本。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桂圓也想起了那個曾經在書房當值的小太監。
小津在的時候,桂圓一直不太喜歡他。
桂圓當時覺得,那是因為小津是外來的,而且一來就壓過了豆羹他們,太傲氣,不會做人。而且,桂圓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直到小津死了之后許久,桂圓才有點兒明白過來,雖然她不想承認,但是她當時確實也有些嫉妒他。
都是奴婢,可小津卻一點兒不象個做奴婢的樣子。他又那么有才——
桂圓記得有一次她到書房來給公主取本書,看見小津坐在書房門外頭石階上,膝上橫放著一本書,他一手搭在書上,望著庭院中栽的竹子出神。
那清俊的模樣,那安靜的神情,讓桂圓都有片刻的失神。
這個人真的不象個下人,桂圓就沒有再見過哪個太監有他那樣的姿態和氣質。
很可惜。
他死了,很可惜。但是桂圓又覺得,這似乎是必然的。
他太出眾了,旁人容不下他。
他本就不象個太監,他待在宮里,做伺候人的差事,一年,十年?這樣的日子就算過個幾十年,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個人是生錯了地方,也來錯了地方,所以他早早的走了,也不見得就是一件太壞的事情。
公主可能也是這么想的。
午后公主歇息,桂圓讓人把豆羹找了來問他話。
“怎么到這個時候了,公主府還沒動靜?”
按著前頭幾位公主的舊例,公主府早就應該擇定地方,然后開始規劃修繕起來。皇上不是個愛鋪張揮霍的人,皇子、公主們成婚都沒有新建府邸,而是直接用前朝留下來的那些宅子修修改改就用了。四公主這一次應該也不會例外。
如果真要從頭開始建一座公主府,怕是一兩年也蓋不好。即使是擇一所宅第修繕改制,那至少也得個半年功夫吧?再不趕緊著些,怕是耽誤公主的大事呢。
豆羹苦笑“我的好姐姐,這樣的大事我能不關心嗎?可是這事兒在皇上那里就卡住了,挑出來的幾處宅子皇上都不滿意。”
“他們敢這么敷衍差事?”
豆羹忙說“不不,他們哪里敢,敷衍誰也不敢敷衍咱們公主啊。我打聽過了,其實宅子都不錯,比三公主、五公主她們選定的宅子都好,建成的時間都不算長,房舍一點兒都不舊。又寬敞又大方,沒什么毛病。”
桂圓問“那皇上怎么會不滿意呢?”
豆羹一攤手“皇上看重咱們公主唄,那些宅子他都能挑出毛病來。要么說位置不好,要么說地方不夠大,個個都能挑出毛病。”他壓低聲音說“其實我琢磨著,皇上是舍不得嫁女兒。”
“別胡說。”
桂圓雖然不讓豆羹胡說,可是她自己也是這么想的。
皇上八成是舍不得公主嫁出宮去,所以看到這些宅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挑一通毛病再說。
可婚期都定了,這事兒總不能老拖延下去啊。
豆羹笑著說“咱倆別在這兒干著急了,反正皇上和娘娘都圣明著呢,肯定比咱們心里有數。”
這倒也是。
皇上多半也是一時意氣用事,總不能一直意氣下去。
豆羹看桂圓似乎還有事情要說,但卻有些猶豫沒開口。
“桂圓姐姐還有事吩咐?”
“也不是什么吩咐。”桂圓略有些遲疑“你還記得小津嗎?”
豆羹也愣了下。
這個人……可不容易忘。
“記得的,怎么提起他來了?”
“也沒什么,”桂圓說“就是無意中想起來……他這個人可惜了。”
豆羹也說了句“是可惜了。”
“我記是他是藏書閣那邊胡太監的親戚,你認得那個胡太監嗎?”
“認得,見過不只一回呢。”
“胡太監還在藏書閣那邊當差嗎?”
豆羹卻說“我聽說他出宮了。”
“出宮了?”
桂圓記得那個胡太監……有四十吧?不過活計輕省,保養得好,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這個年紀不能算年輕,可也不能算老,沒道理現在就被遣發出宮。
“就上回宮里放了一批人,他好象也回鄉了。”藏書閣那邊是個冷僻不受待見的去處,一般人也不關心那里的事。豆羹消息比一般人廣,再加上因為以前小津的事和胡太監也算是相識,要不然這消息他也不會留心記得。
“可能是身子不太好吧,”豆羹當時沒有多打聽,畢竟和胡太監也沒什么交情,平時也無往來“要是姐姐想問,我再尋人去打聽打聽。”
桂圓說“沒事,我就順口問問。”
胡太監她也不熟悉,是不是回鄉養老了跟她也沒關系,桂圓犯不著為這人多費心力。
她的事情多著呢。
說起公主府,陸軼也跟劉琰說起這事。
他和劉琰又不是盲婚啞嫁,兩個人挺熟悉的,劉琰喜歡什么樣的風格,陸軼心里大致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