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六載過去了,谷中的翠竹一如既往的翠綠著,只是冬天偶爾會下雪將其覆蓋。
蘇黎在這六年之中,長高了許多,臉也長開了。
眉眼之間已經有些像她的母妃沈婉,卻又有著不同于沈婉的英氣。
現在的蘇黎已經沒有了前世公主該有的嬌氣,穿著緊身黑衣練劍時特別的英姿颯爽。
可以說,現在的她,雖然是個女兒身,卻已經被韓飛宇和夏青兩人打造成了個少年。
而蘇黎自從被各種變態的訓練之后,越發的忘記自己其實是個女兒身了。
因為很多時候,他們倆布置下來的訓練基本上不是一個女孩子能接受的,可她每次卻愣是把那些訓練給完成了。
經過這六年的訓練,蘇黎在武力方面已是沒有問題,最重要的權謀術也學得差不多了。
這天,蕭恒將蘇黎叫到自己跟前來。看著一身黑色錦衣的蘇黎,眉眼之間流露出的不再是初來時的嬌氣,而是一種渾然天成的英氣。
突然覺得,若蘇黎去行軍打仗,也定然不會輸給男兒。
這么一想,蕭恒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只是,長大了卻也終于要離開了,不由得又有些悵然。
“先生?”蘇黎輕聲喚到。
然而蕭恒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絲毫沒有聽到這聲叫喚。
“先生?”還是沒有反應。
于是蘇黎喊道:“老頭!”
這下蕭恒終于回過神來了,心肝顫了一顫。
“想什么呢?想得這么出神!”蘇黎饒有興致地將下巴擱在蕭恒的書案上。
畢竟蕭恒很少這樣出神過。
蕭恒咳嗽了聲,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片刻才淡淡道:“你如今也快十四歲,再過兩個月可就是你十四歲生辰了。為師看你如今也學得差不多了,我再出一道題考驗你。你若答出來了,那么便算學成了,為師也會送你一份大禮當做獎勵,也算是當做你的十四歲生辰禮物了。”
“大禮?怎樣的大禮,有多大?”蕭恒說了那么多,然而在蘇黎的耳中只有那一份大禮。
要知道蕭恒這老頭,每年送她的生辰禮物都是十分珍貴稀有的。
就比如去年,他送了一把焦尾古琴給她,那把古琴可是西越末年,有名的琴師慕寒親造的。取名為落霞云歸,音色特別的空靈悅耳,是難得的一把好琴。
那個時候他送她可沒說大禮什么的,如今既然說是大禮,那必定是很大的一份禮,她自然興奮。
蕭恒笑了笑,“等你回答出來了,自然就知道了。”
“好吧,先生請出題。”蘇黎覺得蕭恒這老頭也不會框自己,便讓他直接出題了。
蕭恒也沒賣關子,直接道:“若在局勢的逼迫下,你不得不與一個跟你有血海深仇的仇人合作時,你會如何選擇?”
蘇黎愣了一愣,顯然沒有想到蕭恒竟然問的是這個。她在第一時間便想到了蘇煜,除了蘇煜,她可以同任何人合作。
明知答案是什么,蘇黎卻是怎么也說不出口。
若那人是蘇煜,她該當如何。
她的情緒已經在無意之中隱藏了起來,卻還是逃不過蕭恒的眼睛。
果然,這便是蘇黎的心結。
這六年來,他始終覺得這丫頭是有心事的,不然泡出來的茶怎么總有一種苦澀隱藏其中。
可也實在想不出來,一國公主究竟能有怎樣的心事能夠苦澀到在茶中顯現出來。
蕭恒嘆了口氣,無奈道:“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三天之后,告訴為師答案。”
蘇黎握緊了拳頭,道:“好。”
便起身退了下去,就連平時的行禮也忘了。
匆匆地逃離了現場,仿似那個地方能將她暗藏的心事,從心底深處一一的揭露出來。
就連路上碰到韓飛宇也未曾發現,讓妖孽的韓飛宇都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還以為她見鬼了。
“先生,這丫頭這是怎么了,怎么這般的失魂落魄?”韓飛宇有些好奇卻也擔憂地問道。
蕭恒又嘆了口氣,“怕是今天的考驗剛好觸及到了她的心事了。”
韓飛宇有些好笑道:“呵呵,這丫頭能有什么心事,還這么小。”
蕭恒翻了個白眼,道:“明年她就及笄了,你確定她還小嗎?”
“也對,不知不覺六年過去了,這小丫頭都長這么大了。”韓飛宇難得惆悵了一把,畢竟蘇黎也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了。
而接下來,她馬上便要離開了。
“咳咳”蕭恒假意咳嗽了一聲,拉回了韓飛宇不知飄到哪兒去了的思緒。
“這次讓你去辦的事情,辦好了嗎?”見韓飛宇回過神來,蕭恒趕忙問道。
韓飛宇點了點頭,“先生交代的事情,自然是辦好了的。”
他將衣袖中的東西拿出來,遞給了蕭恒。
蕭恒接過那塊東西,有些惆悵,看來我們那一輩人是真的老了。
蘇黎回到房間后,突然之間感覺很累。
蘇煜始終是她的一個心結,盤桓在心底深處,就那樣扎根了。她又如何能將她親手拔除了,怕是只有剜心剔骨才可以吧。
她揉了揉額角,果然她還是不能夠那樣坦然地想起他來。
最終還是決定暫且不要想起那些回憶,反正還有三天時間。
蘇黎躺在床上,氣悶地用被子將自己裹了起來。打算就此睡到天昏地暗。
然而,卻怎么也睡不著。
在第三十九次翻身的時候,蘇黎終于受不了了,直接將被子踹到了地上,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她要出去冷靜一下。
蘇黎所謂的冷靜的方式,便是直接了當地跳進了湖中。
現在的她不僅不怕水了,還學會鳧水了。
看到這一幕的韓飛宇一臉震驚,小公主這是怎么了,現在才三月份啊。
一旁的夏青依舊面無表情,好似完全沒看見。
蘇黎自然不理會她人的目光,將自己深深地埋在水中,感受那冰冷的湖水浸透衣服,接觸到皮膚。
原以為這樣的冷能夠讓自己冷靜下來,卻是讓她想起來那些她埋藏了六年的記憶。
蘇煜的冷漠殘酷,親人的死,國家的覆滅……
一點一點,毫無保留地從腦海中竄了出來。
蘇黎緊攥著拳頭,眼眶中似有眼淚要流出來,伸手觸摸卻都是湖水的冰冷。
韓飛宇在亭子中看著那平靜無波的水面,有些擔憂。
“木頭,這丫頭在水面下待這么久不會出事吧?”
夏青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她如今的水性很好,這一時半會兒的死不了。”
韓飛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好無情啊。她怎么說也是你徒弟啊,你怎么說得好像跟個陌生人一樣的。”
夏青再次瞥了他一眼,這次不說話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這丫頭怎么樣了。”韓飛宇耐不住了。
他可是把這丫頭當閨女養的,若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他上哪兒哭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