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表情意味深長的裴葉,再看看遠處那位姿色傲人的土窠子,黎殊也隨即陷入沉思——難道是他忽略了什么,居然跟不上裴葉的思維?假如那名土窠子真是男子而非女子的話……
靈光在腦中閃現一瞬。
只可惜黎殊沒抓住,讓它從指間偷偷溜走。
黎殊不是想不通就憋著的人。
也不覺得向一個比自己小兩輪的少年求教會丟人。
“這人身份有問題?”
裴葉笑著道:“他身份若無問題,哪個男人會混進一群清倌人中間?”
黎殊愕然地看看裴葉,萬萬沒想到她的理由這么簡單粗暴。
“……先生,但我看不出他是男子啊……”秦紹說出其余幾人的心聲,引得申桑和黎殊共鳴,連連點頭,“……此女相貌艷麗逼人,盡管身段是比女子高挑了些,但也不像是個男子。”
秦紹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
他寧愿相信比他矮半個頭的裴葉是少年郎,也不愿相信遠處那位梳弄的土窠子是男人。
后者比裴葉有女人氣質多了。
但在求生欲的促使下,他硬生生將這話咽了回去。
總覺得說出來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但裴葉是什么人?
如今的秦紹也只是個半大少年郎,喜怒不形于色的情緒修養遠不及日后的一成。
他的表情誠實地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
裴葉再一次按捺想要提起四十米大刀的沖動,勉勉強強擠出一抹溫和笑容。
“判斷一個人是男是女,不能單單看這人的臉,因為眼睛最會騙人。這世上有兩個詞叫‘男生女相’與‘女生男相’,還有一種鬼斧神工的手段叫‘化妝’。如果你有一雙靈巧的雙手,便能使用胭脂水粉來微調五官,弱化男性五官硬朗的一面,凸出女性的柔和特征,混淆判斷。”
以這個時代的彩妝制造水準還做不到化腐朽為神奇。
這名土窠子能用顏值力壓其他清倌人,必然有一張“天生麗質難自棄”的臉。
昏暗的燈光、相對封閉的環境以及舞臺距離也起了誤導作用。
秦紹聽后再細瞧兩眼,還是沒發現破綻。
黎殊放棄探究裴葉怎么看出土窠子是男性這一問題,他更在乎另一件事情。
“此人是什么身份?”
他還記得裴葉用膳前說要打游戲,結果用了晚膳就要出門的反常變化。
出門也就罷了,還直奔“結緣小筑”而來。
說她來“結緣小筑”跟這名男扮女裝的土窠子無關,黎殊絕不相信。
“你今天來就是為了他?”
明明是疑問句,擱在黎殊口中卻是篤定的陳述句。
他確信裴葉不安好心!
“為了土窠子而來?”申桑猜測道,“難道此人是裴義士的熟人?”
這么猜測似乎也說得通。
裴葉卻搖頭否認了。
“我當然不認識他,也不確定他的真實身份,只是有些不靠譜的猜測。”
她是來找第五位優質客戶好解救阿崽的。
但當她從花娘口中知道土窠子梳弄第一晚是回家待客,而這名男扮女裝的土窠子家住城外三里莊的時候,她便迅速將此人跟“鳳家軍”的通緝對象比對了一下,得出一個有趣的結論。
土窠子的真實身份極有可能是傳遞虛假調兵文書的“信使”!
聰明人不需要太多暗示就能明白過來。
“不靠譜的猜測?”
黎殊眉頭輕挑,神情若有所思。
“聽你這話的意思……難道說這人的身份是……”
黎殊往“鳳家軍”的營盤方向使了個眼色。
裴葉一指抵在唇前,笑盈盈地道:“噓——你我心知肚明即可。”
黎殊果斷止住話。
揶揄著道:“明白明白,我都懂!”
逛什么煙花柳巷,分明是沖著男扮女裝的土窠子來的。
黎殊也沒細究裴葉怎么會知道“鳳家軍”通緝的假信使躲在“結緣小筑”,還知道此人想借著梳弄土窠子的身份混出荔城……想來,對能通鬼神的能人異士而言,這都算是基操吧?
呵呵,勿驚。
“我可沒有你想得那么老謀深算,這真的是巧合。”
裴葉實話實說。
黎殊看似愉悅地點頭笑笑,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根本沒將裴葉的大實話當真。
無法插入話題的秦紹和申桑只能二臉懵逼。
一旦徹底接受那名土窠子是男性的設定,在場三位男性看著底下爭風吃醋的客人,心底便有種說不出的酸爽滋味。他們知道被盯上的美人脫下衣裳,掏出的玩意兒可能比他們大?
黎殊忍不住嘀咕。
“倘若有恩客不遵守土窠子的規矩,他該怎么應付?”
裴葉笑盈盈地瞇起眼,語調是詭異的溫柔。
“說實話,我也很好奇。”
是男上加男?
還是迎男而上?
與此同時,臺上的土窠子脊背一寒,隱約有種被什么東西盯上的錯覺。
他下意識用余光看了一眼混在客人中的壯漢,后者表情并無異樣,看樣子是他多心了。
出神三五秒的功夫,老鴇那張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老身也是看走眼了,沒想到娘子如此受人喜歡……”
這次真是賺大了!
老鴇似乎看到大筆大筆的錢插著翅膀向她飛來。
那名土窠子微垂眼瞼,低頭淺笑卻不說話。
只是那抹溫柔笑意似乎能將鐵漢心腸都揉碎了、融化了。
這一動作也恰好露出一截纖細而白皙的脖頸。
不少顧客瞧了心中微癢,似乎被什么東西擊中心臟。
打擊效果堪比絕對領域。
黎殊一心二用,一邊手指靈巧地控制俄羅斯方塊,一邊關注土窠子的競價情況。
“差不多這個價格了,再往上升很難,你要不要下去攪混水?”
在參與競價的顧客來看,土窠子長得再好也只是無證經營的下等在家女,根子不干凈,怎么能跟花魁行首比價位?
喊上清倌人的價位是給“她”臉面,更是她祖墳冒青煙。
“我要是出高價買了他,最后讓顧央結賬……”
裴葉蠢蠢欲動,暗中又捏了下裝著零花錢的錢囊。
黎殊不客氣地道:“他怕是會不顧名聲將你打出顧府。”
十一二的小丫頭片子住他的吃他的,還學人家爭風吃醋亂撒他的錢?
哼,欠打。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
臉皮再厚也不能讓不熟悉的人給自己付夜渡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