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你喊我什么?”
裴葉撕開一包雞汁番茄薯片,再單手拉過來一張椅子坐下。
“剛才是你喊我道士?你再仔細看一看,我哪里像道士了?”
喊她“坤道”或者“女冠”也比“道士”好。
年紀輕輕連男女都不分了。
鬼新娘冷哼,那雙毫無波動的純黑鬼眸落在裴葉的臉上。
尋常人被盯個兩三秒就扛不住要毛骨悚然,而裴葉卻絲毫不受影響,甚至還看著鬼新娘的臉蛋,咔嚓咔嚓吃起了薯片——她回來路上逛了一趟超市,光是零食就買了四五百,其中又以薯片辣條瓜子果凍這樣的零食為主——鬼新娘妝容詭異,但看久了還覺得蠻有韻味的。
“臭道士,你瞧什么瞧?再瞧將你一雙眼珠子都挖下來!”
說著,鬼新娘威脅似地張開血盆大口。
一口整齊的皓齒詭異拉長變尖,整張臉也隨之猙獰血腥起來,臉上布滿縱橫交錯的暗紅色傷口。傷口的肉往外翻,不僅能看到發黃的膿液還能瞧見膿液中蠕動或者往外爬的蛆蟲。
原先還能看出精巧五官底子的臉,一下子可怖得讓人心顫。
空氣中還彌漫起令人反胃惡臭。
裴葉嚼薯片的動作頓了一頓。
下一秒又旁若無人地繼續吃薯片。
“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你上輩子是上廁所的時候溺死茅坑嗎?”
雖說聯邦戰士有各種挑戰身體極限的訓練項目,裴葉作為其中翹楚能在各種惡劣的環境中淡定生存,但不意味著她就喜歡待在比茅坑還臭的地方吃零食,而浪費食物又不是她的作風。
不知鬼新娘被哪句話刺激到了,周身鬼氣暴漲,腥臭味比先前還要濃烈數倍。裴葉不得不空出抓薯片的右手憑空繪制一道符篆將女鬼禁錮,再用一道符篆清理空氣中殘留的污氣。
“有話好好說,這樣的生化武器你別隨便亮出來。”
裴葉覺得鬼新娘是個人才。
如果將這些氣味搬到聯邦戰士的考試項目,不知能刷下多少人。
這味道絕對能將定力不足的人折磨得嗅覺失靈甚至是胃痙攣。
“臭道士,你要么放了我,要么——”
裴葉打斷她的威脅:“要么怎么樣?你現在還沒看清形勢?你才是階下囚,若非你還有點兒審問的價值,我已經將你送交給陰間官方了。想想你作下的惡,地獄十八層有你一席之地。”
鬼新娘氣得雙肩顫抖,被壓制的鬼氣又有爆發的跡象。
她陰仄仄問裴葉。
“我作惡?”
裴葉正色道:“你剛才險些殺了人。”
不算殺人未遂這事兒,鬼新娘周身纏繞的業力也相當濃郁,最少背著數十條人命債。
人有三六九等,鬼也有強弱之分。
最弱的小鬼就是孤魂野鬼,死后無人祭祀也無家可歸,投胎還搖不上號。
強大的鬼就是厲鬼甚至是鬼王,眼前的鬼新娘明顯達到了鬼王的層次。
一般的鬼王受生前執念影響會盤踞在自己的地盤。
例如第一個世界的太平間鬼王應鱗,例如在大學后山廢棄雜物間教學的安教授。
他們都有能力傷害活人,但沒有一只鬼選擇這么做。如果有活人踩了他們底線,也免不了小小的警告。整體來說,他們是不會主動傷害活人,屬于有犯罪能力但潛在危險不高的群體,而眼前的鬼新娘則不痛,她主動出擊殺人,屬于有犯罪能力、犯罪傾向的高風險罪犯分子。
玄門天師降妖伏魔抓得就是這類厲鬼。
裴葉不會主動去抓,但落在她手上也不會輕易放掉。
“他是入贅我家的丈夫,我帶走他有什么不對?”
鬼新娘倏地桀桀笑起來,笑聲詭異又刺耳。
“人家在陽間有自己的老婆孩子,明媒正娶的,你也不能這么霸道吧……”
愛情沒有先來后到,但婚姻有啊。
一個后來的非法陰緣小三兒想插足人家正經八百陽間政府承認的合法婚姻?
“明媒正娶?哈哈哈……明媒正娶……”鬼新娘的話充滿了異樣的嘲諷,畫著詭異濃妝的臉上帶著譏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在陽間明媒正娶了一個……那我算什么?我算他什么!”
聽聞此言,裴葉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這……
鬼新娘不會跟楊先生也有一段前世糾葛吧?
裴葉從購物袋掏出超市買的大西瓜,一刀切下去劈成兩半,再拿來一根勺子從半個西瓜的中心挖了一圈,挖出一大塊冒著西瓜汁清香的瓜肉。一口下去,清甜汁水在口腔蔓延開來。
“你繼續說,我吃瓜。”
先前已經實錘綠猗夫人跟楊愛蓮有三生石約定,前世恩恩愛愛。
倘若楊先生也爆出來跟鬼新娘有那么一段相愛相殺的過往……
嘖嘖嘖,饒是見多識廣的裴葉也要說一句刺激了。
這對夫妻真的很會玩兒啊。
鬼新娘:“……”
裴葉用勺子敲了敲桌子。
又道:“再說——凡事都要講個證據,你說你跟楊先生前世有糾葛,你跟他結陰緣殺他陪你是有理由的,你的行為就真的名正言順了?也不要以為給‘殺人未遂’披上一層“感情”的遮羞布就能為自己爭取同情,減輕罪行。這套路在別人那里或許行得通,但在我這里不行。”
沒有任何殺人動機是能合情合理的。
任何理由都不行!
“若你不愿意說,我不介意采取一點兒手段。”
鬼新娘警惕道:“你想屈打成招?”
“這怎么可能?我可是遵紀守法的良好公民,從不做違法亂紀的事情。”
她可以用友人菊花的節操發誓。
頂多用愛(物理)感化、以理(武力)服“鬼”、勸說鬼新娘配合調查工作。
鬼新娘:“……”
看著裴葉的眼神,仿佛裴葉才是那個無惡不作的厲鬼。
數分鐘后——
“你叫什么名字?”
裴葉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右手拿著筆,左手撫著筆記本擱在膝蓋上。
鬼新娘被五花大綁坐在地上低著頭。
“柳芙蕖。”
裴葉記錄的手一頓。
愛蓮……
芙蕖……
看樣子楊先生前世今生都是植物愛好者???
“何年生人?何年去世?家住何方?”
柳芙蕖一一道來。
她是兩百多年前的人,當時還是封建社會,世道不亂但普通人也過得很難。
柳芙蕖便是在一個災荒之年被父母賣給人牙子,輾轉到一家富戶當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