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和老嬤嬤只好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出來。
紀顏寧的手段她們是清楚的,明明長了一張如此純良的臉,卻比她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還要冷血與殘忍。
老嬤嬤是隨著范氏陪嫁過來的,自然是知道這些年范氏所做下的許多罪行。
當年范氏的表姐也就是柳員的原配夫人嫁到柳家不久,范氏過來看望表姐,見柳員長相出眾,又對表姐情深,不免有些羨慕,后來她不小心在柳府里扭傷了腳,柳員對她的關懷更讓她心動。
她的出身比不上原夫人,自知也不會嫁到什么高門大戶,相比較之下,她對于原夫人是原來越妒忌。
后來原夫人在懷柳羲兒的時候,范氏經常會來看望她,只是所帶的雞湯補藥里,都參雜著一些讓人身子越來越虛弱的藥物,所以原夫人懷孕的時候格外的辛苦。
后來范氏還買通了原夫人身邊的人,在她的吃食上做了手腳,讓原夫人中毒發了瘋,精神日漸衰弱,與柳員有了不少的摩擦與隔閡,還失手傷了她的婆婆。
以至于后來被柳員關在一個破院子里“休養”,不久便撒手人寰,當時柳羲兒還很小,甚至還記不得事情。
老嬤嬤說道:“當時老爺也清楚,那個時候她常常過來照顧大小姐,讓老爺也覺得她是個溫婉賢淑的人,更重要的是她是原夫人的表妹,定然會好好照顧大小姐,所以便迎娶了她為繼室。”
柳員坐在書桌前,聽到這里,猛然拍桌站了起來。
老嬤嬤立馬噤了聲,把頭埋得更低,不敢言語。
紀顏寧卻是開口道:“繼續說,范氏是如何對待我母親的。”
老嬤嬤額頭上已然冒出了冷汗,但是紀顏寧開口,她不敢不繼續往下說。
“開始的時候,夫人對大小姐還有照顧,但也只是限于老爺在府中的時候,夫人表面對大爺和大小姐很好,可是吃穿用度卻是經常克扣,后來夫人自己有了孩子,更是對他們不上心了。在老爺面前,夫人是一副任勞任怨的態度,讓老奴數落大爺和大小姐的不是,自己卻假裝賢惠的斥責老奴。”
“后來夫人盯上了大小姐的婚事,打算將婚事換成三小姐,大小姐與她起了爭執,于是夫人便想著用以前的辦法將她送到莊子上。因為原夫人也有過瘋病,所以老爺自然就相信了大小姐是遺傳了她的病……”
老嬤嬤低著頭將事情一件一件的說來,聲音雖然小,可是書房里的人卻聽得一清二楚。
茯苓也在一旁說道:“大小姐被送到莊子之后,夫人怕大爺回來之后會找自己算賬,便讓人在莊子上放了火,打算偽裝成無意失火的樣子將大小姐……燒死,這些事情,其實三小姐也是知道的。”
“夠了!”柳員怒吼了一聲。
就連書房外的小廝都被嚇了一跳。
紀顏寧卻仍是目光淡然的站在原地,臉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緒。
書房里死一般的寂靜,柳員站在那里,手卻有些輕微的顫抖。
他居然被瞞了這么多年。
他的枕邊人居然做了這么多事情,而他卻沒有發覺,就算是知道他對柳牧與羲兒并不算太好,但也覺得其實沒那么糟糕。
當年他的女兒哭著對他說范氏有多么可惡的時候,他還以為女兒還小,不懂范氏對她的苦心,如今想想,當年的她是有多么的絕望,和對他這個父親的失望啊。
看著紀顏寧的這張臉,他的濕潤的眼眶里突然就落了淚。
他的發妻,他的女兒……
紀顏寧朝著他行了一禮,目光平靜如水:“事情舅舅已經知道了,這兩個人就交給祖父處理了。”
說完轉身打開房間的門,抬步往外走了出去。
他的愧疚,與她無關。
紀顏寧回了自己的院子,天色漸暗,漸漸飄起了雪。
鶯兒將屋內的炭火燒得更旺了些,將整個屋子都烘烤得暖洋洋的,紀瑯帶著他的書本來到了紀顏寧這兒溫習。
紀瑯在白鷺書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倒是漸漸適應了書院的生活,功課一直不錯。
“姐姐,我從府中的下人聽了些話,是關于母親的。”紀瑯將書本溫習之后,抬頭看著紀顏寧有些欲言又止,“姐姐……可以和我說說嗎?”
紀顏寧輕笑,摸了摸他的頭:“自然是可以的。”
范氏的房間里,炭火同樣燒得很旺,火光散著暖意,卻暖不到她的心底。
她看著站在眼前的柳員,還有他帶來的兩個人,背后已經滲出了冷汗。
柳員的眼眸里,對她那股深深的恨意與厭惡,讓她發慌。
他質問,更是讓她無比的絕望。
“老爺,你聽我解釋。”范氏顫顫巍巍的上前,跪在柳員的面前,抓著他的衣角,“她們肯定是被紀顏寧那個賤蹄子收買了,你要相信我……”
柳員一把將她推開,臉上盡是諷刺:“你到現在還不知悔改!”
范氏被推倒在地上,她又繼續爬過來:“老爺,我真的沒有做這樣的事情,表姐待我這么好,我怎么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還有羲兒,都說后媽難當,我算是知道了,難道她犯的錯也要算在我的頭上嗎?”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柳員現在看著范氏的這幅嘴臉,只覺得厭惡,沒想到自己居然被這樣的人騙了那么久,他目光變得狠厲,“到如今還狡辯,我自然是留你不得。”
范氏瞪大了眼睛看著柳員。
她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不,老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我這么做,都是因為你啊!我那么費盡心機的接近你,嫁給你,為你生兒育女,你怎么下得去手?”
柳員臉色卻沒有絲毫的動容:“我的心中,從來只有一人,不是你。”
范氏怔怔的看著柳員,淚如雨下,猛地搖頭:“我不相信,我哪里比不上表姐?”
“就憑你這副狠毒心腸,拿什么與她相比?”柳員轉身,不再看著她,而是對茯苓與她身邊的老嬤嬤說道,“好好送你們的主子上路。”
她們兩個人應了一聲是,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白綾。
“不!不要!”范氏撲了上前,正打算抱住柳員,卻被兩個下人攔住,她大聲的嘶喊道,“老爺,我錯了,真的錯了!求求你放過我……”
“嗚嗚嗚——”她的嘴被老嬤嬤堵了起來,只能掙扎著看著柳員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
當房門被關上的時候,她心如死灰。
紀顏寧的院子里。
紀九從門外走了進來,看見紀瑯與紀顏寧,上前行禮。
“大小姐,柳老太爺去了范氏那兒,范氏死了。”紀九稟報道。
紀顏寧嗯了一聲,說道:“知道了。”
紀九退了下去。
“母親曾經過得如此凄慘,都是那個老太婆害的!”紀瑯恨得咬牙切齒,“她死了活該!”
紀顏寧看著他,正色道:“你覺得外祖母與母親受的罪,都是范氏的錯嗎?”
紀瑯用力的點頭:“當然是她!”
“不盡然吧。”紀顏寧的目光往窗外看了過去,夜黑漆漆的一片,抬起頭還能看到零零散散的星星,她說道,“若是錯的只是她,事情也未必會走到這一步。”
紀瑯微微蹙起了眉頭,隨后點了點頭:“外祖父也有錯,他沒有保護好外祖母與母親,沒有盡到一個男子漢該盡的責任,反而助長了范氏的囂張氣焰。”
紀顏寧道:“瑯兒很聰明。”
“瑯兒以后一定不會這樣,我一定能保護好想要保護的人,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姐姐。”紀瑯十分認真的說道。
紀顏寧看著他這副小小男子漢的模樣,忍不住還是笑了起來。
“那瑯兒要變得很厲害才行。”紀顏寧笑道。
瑯兒認真的嗯了一聲。
夜深了,柳府里卻是有不少人該睡不著了。
雪越下越大,外面風聲漸起,第二日的時候打開門一看,地上已然是一層厚厚的雪。
柳府也掛上了白帳。
主院的人傳話來,說是老夫人突發疾病去世了。
紀顏寧穿著一身素白衣裳,帶著紀瑯去靈堂磕了頭,便往回走。
他們本來就是寄住在柳府的,這樣的事情,還用不著他們做太多,能去磕頭拜別,已然是盡了情分。
“紀顏寧,一定是你!”
紀顏寧正帶著紀瑯往自己的院子里回走,沒想到半路居然跳出了二房的柳長祗。
“你這是做什么!”鶯兒擋在了紀顏寧與紀瑯的面前。
柳長紙狠狠地瞪著紀顏寧:“自從你來到了我們柳府,就沒一件好事,肯定是你動的手腳!祖母也是被你害死的!你們姐弟兩個都是喪門星!我今日一定要教訓教訓你!”
他掏出了一根長棍,沖著紀顏寧的方向用力地打了下去。
只是還沒等他沖到紀顏寧的面前,突然就被人一腳踹了出去,重重地跌落在地上,身上疼痛不已,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身邊的小廝正想上前扶起他,紀顏寧卻冷冷道:“既然腦子不清醒,就扔進湖里醒醒腦。”
她的話音一落,袁武一把拽著柳長祗一把扔進了不遠處的池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