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長安街的一角,一個衣衫襤褸,灰頭灰臉的道士正在偷偷地打量著梨小雨,眼里閃過一絲不易被人察覺到的精光。
這光芒,似乎能夠穿透一切,也包括他某種的麗影。
你不死,就是我死。那你說,我還會讓你活著么?
血靈符,紫玉鐲,還有你,又逃得掉么?只要我有了這三樣東西,我就可以完成夙愿了。
嘴角擒起一抹邪笑,身后屋檐鴉鵲飛起,烏黑的蜘蛛從網上爬走,螞蟻也是繞路而行,不久,這里又恢復了自然,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心里一直有一個聲音,你不是應該享受安逸的人,絕不是,至少現在也不是。要么死,要么活著!
你別無選擇,上天就是要磨你心志,傷汝筋骨,挫汝空想,而后成汝之大業,救萬民于水火之中。
除了匍匐前進,你只有等死。
感受著春風變得清冷,她想要將腦海里那些奇怪的想法去掉,可是無論如何都是徒勞。
博陵,佳人立于窗邊,閨中之事,無人可明白,只有自己。
“溫妹妹,可用過午膳了?”
溫笙笙還在那窗臺邊望著那棵梧桐樹發呆,完全沒有注定到這走進來的燕然。
她回眸一笑,又收回了視線。
“吃過了,然姐姐呢?”
“剛剛聽說溫妹妹身子不適,所以便讓人帶過來了,也不知道妹妹吃飽了沒有。”燕然道。
“吃過了的,謝謝姐姐關心!”
“那妹妹昨夜里睡得可好?我那里有一張新床,先給妹妹用也好呢。”
“怎么好意思呢?然姐姐不必為我太操心了,我一切都好的。”
“溫妹妹,你我看著就投緣,有什么照顧不到的地方你可一定要告訴我。”
“一切都好。”她淺淺的笑著,又移開了視線。
燕然知道溫笙笙剛剛來到博陵一定是難以適應的,自己也想著要多多照顧她啊。
畢竟,這是誠哥兒的人,她也是當做妹妹看待的不是么?
自己日后嫁了夫君,自然也是希望人家可以對自己多多照顧的。現在,她也算是為自己積攢些福氣了。
“溫妹妹,自打我父親殉國后,就是我娘一人將我們拉扯大的,你覺得誠哥兒偏袒她,那也是因為我們只有這么一個娘。若是誠哥兒一直偏著你,那娘心里還有多難過啊。”
“然姐姐,這些我懂。”
“我也知道妹妹是個明事理的,只是女子哪個不嫉妒呢?說實在,我開始也是嫉妒誠哥兒身邊有了你,但后來想想,只要誠哥兒開心,我這個做姐姐的也就開心了。”燕然又道。
溫笙笙覺得有些尷尬,自己這小心思被人戳破了,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只見她微微低著頭,不敢正視燕然。
燕然拉住了她手,又道:“妹妹,答應我,不要和誠哥兒心生嫌隙好不好?他從小到大都很要強,但是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他對一個人如此上心。”
溫笙笙點頭,卻不知道說什么好。燕城對她好不好,難道她心里不清楚么?只是,她害怕自己一味的妥協,以后會讓自己受委屈啊。
燕然可憐她,只是覺得這個溫妹妹心眼不壞,也是個可以過日子的好姑娘,她當然想要和和美美的一起生活下去了。
房間內只有一張床,這間房是客房,布置的也就是簡單,不過燕母昨夜里又添了幾張被褥過來,也算是有些暖和的感覺了。
燕城昨夜里還從外邊摘了些茉莉花進來,溫笙笙喜歡聞這個,他是記得的。
這一生,總是有一個人值得他傾盡全力去守護的。
而對溫笙笙來說,也有那么一個人,是讓她有些猶豫不決的。因為,愛得不夠堅定,又因為,這個人不能夠給她穩穩的安全感。
一湘情思,無處寄托,這是多么令人難堪的事情啊。從清明的夜里,到夕陽西下,時光仿佛被拉得很長很長,蒙騙了世人的雙眼。
燕然抬眸,只見眼前的人兒眼里盡是憂愁,她有些發愣了,究竟是什么,讓她如此擔憂呢?
“敢問溫妹妹一句,你可是覺得娘還有些做的不夠妥當的地方?”燕然又問道,但是也是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溫笙笙的臉色。
溫笙笙眉頭微蹙,那好看的睫毛輕輕地揚起,朱唇輕啟……
“我不便多說,還請然姐姐見諒。”
“你不說我也能明白,就是覺得娘生分了些對不對?”
“嗯。”艱難的點頭,也怕無形中得罪了人。
“娘不是你想的那樣的,等這日后熟悉就好了。她昨日下午還問我,是不是你特別不喜歡她呢?我便告訴她是她多想了,其實溫妹妹這么心善,又怎么可能會不喜歡她呢。”
“啊?伯母為何會這么覺得?”
“這個就需要你們慢慢熟悉了,我也幫不了多少不是?”
溫笙笙點點頭,好像也是吧,難道她們之間竟然還不可以有更好的機會交流么?
“隨我來去見見娘可好?我怕她也和你一樣在胡思亂想呢,你們兩個一起說說話,還可以解悶呢。”
“這個……。”
溫笙笙是有些抗拒的,她總覺得有些難為情。
其實,她也害怕燕母不喜歡自己啊。
燕然輕笑,然后又拉著她往那東閣樓去了。東閣樓正是燕母居住的地方,風水中以向東而居為尊,燕母作為一家的主母,住在那里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燕家內人也是挺多的,大多是都是一些近親,不過也有許多的外戚,他們都是住在一起的,燕母便掌管著這個龐大的家族。
“大小姐,您來了?溫姑娘好!”伺候燕母的嬤嬤笑道。
“是啊,娘可在里邊?”燕然問道。
“在的呢,兩位請進。”
“溫妹妹,來!”
溫笙笙突然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這種要坦誠相待的時刻總是折磨人的。
她集中了注意力,和燕母的一言一行都需要好好考慮,生怕給人落了話柄。
進了門,入目的便是一張黃梨木的牡丹屏風,透過這一層層的珠簾,還能看到一些屋內的擺設。
燕然掀開了這水墨色簾布,又牽著溫笙笙的手走了進去。
此時的燕母正坐在榻上休息,裊裊的熏香從爐內升起,像是游絲在空中飄蕩,伴著這淺淺的鈴鐺聲,給人一種十分清凈的感覺。
“娘?”燕然叫了一句。
燕母似乎有些不悅,嘴角一拉,帶著幾分的不滿。
溫笙笙心里一頓,這燕母怕是不喜自己來打擾她了吧。
只見燕母睜開了眼睛,看到溫笙笙的時候便是笑容展露了。
“來了也不托人告訴我一聲?”燕母說道。
“娘,我們來看看你也不可以么?”
“來了就坐下,給姑娘也排個地方坐。”
溫笙笙想死的心的都有了,自己實在是不應該來這東閣樓的,人家燕母都不喜見到自己啊!
燕然倒是可以隨意撒嬌,可是她不可以,她若是這么做了,人家對她的印象怕是差到了極點吧。
燕母也突然語塞了,面對這個即將要過門的媳婦,她害怕自己會不小心攪了這樁美事。
你看我,我看你,氣氛很是尷尬,燕然“呵呵”了一下,咋辦啊現在?
終于知道了,她們之間原來是存在代溝啊!
都害怕會傷了彼此的心,也害怕得不到彼此的認同。有多少次,都是分道揚鑣了。
聽著里邊沒有什么動靜,伺候燕母的李媽媽走了進來,她微微笑了笑,燕母平日里整治下人倒是有一套的,怎么見了這新媳婦就手足無措了呢?
“夫人,可要給小姐和溫姑娘準備些茶點?”李媽媽開口問道。
“也好,不知道姑娘喜歡吃什么糕點?”
“都可以。”
燕母面色又是一沉,這是啥意思啊?難道……她都不喜歡?
遇上了溫笙笙,她才知道什么叫做耗費腦力,就算自己絞盡了腦汁,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溫笙笙也可憐啊,她怕人家說自己挑三揀四的,這是連自己的愛好都不敢說好不好?
燕母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自己還真容不下這尊大佛了啊。
罷了,以后再慢慢觀察,人家究竟喜歡什么吧?
李媽媽轉身離去,這屋內又陷入了一片死氣之中。
燕母又想起了自己這里還有些朝廷賞賜的珠寶,她便開了那柜子,又從里邊找出了一個玲瓏盒子來。
“這是什么呀?娘!”燕然好奇的問了一句。
“一些首飾,我敲著好看,便拿出來給你們了。”
“這樣啊,那溫妹妹快看看有沒有喜歡的?”燕然笑道。
她當然知道了,這是娘一直寶貝著的,只是如今為了讓溫笙笙開心點,她才拿出來的。
“姑娘,你看看,這里可有喜歡的?”燕母又笑道。
“不用了,伯母!”溫笙笙本能的表示拒絕,因為她不想一下子就收人家的東西。
而且……這些珠寶之類的東西她也不缺啊,一根碧玉簪子既素雅,又不失禮數就足夠了,又何必把自己弄得珠光寶氣的呢?
文人雅士,向來喜歡清雅。若是添了這些東西,她也覺得沉重且俗氣了。
燕母或許是明白了,人家姑娘這是看不上她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