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闕帶著林言琛來到了埋葬“長歌”的地方,天色徹底黑了下來,整片墓地看著格外的陰森而壓抑。
林言琛借著月光,看著墓碑上的字,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仿佛被撕碎了一般,林言琛雙眼猩紅,雙腿再也無力支撐一般,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白闕替他持著燈,神色淡然的看著這個一向冷漠的男人跪在墓碑前,頗有些狼狽的哽咽出聲。
林言琛就跪在那里,白闕也沒打擾他,一直到了后半夜,白闕才上前道:“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夜深了,回去吧。”
“王爺先回去吧。”
林言琛只說了這一句便不再言語了,跪在長歌墓前不肯離開,白闕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林言琛就這么整整跪了一夜,到了后半夜,小雨淅淅瀝瀝的落下,他也沒離開,就那么跪在那里。
翌日,林言琛沒去上朝,白闕替他請了假。散朝后白闕帶人來到京郊,卻見渾身濕透了的林言琛依舊跪在那里,靠著長歌的墓碑,緊閉著眼,看樣子像是睡著了。
離進了才發現,林言琛全身滾燙,竟是發燒了。
白闕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愧意,派人將林言琛送回了府邸,并派了宮里的太醫給他醫治。
到了晚間,林言琛才醒過來,整個人不吃不喝,像是丟了魂兒一般離開了府邸回到了沐府,回到了自己曾經和長歌一起生活的那個房間。
接連幾日,林言琛也沒去上朝,就留在沐府內,沐府的下人被二少這樣子嚇到了,好在這時候,蘭姨從老家回來了。
從下人口中得知長歌消失不見,和林言琛這幾日的異樣后,蘭姨來到了林言琛的房內。
剛推開門,一個酒瓶便滾到了腳邊,蘭姨一愣,走進室內一看,就見林言琛坐在地上,面具被他丟在一邊。
原本清俊的面龐如今瘦的嚇人,一向冷清的五官此時透著股茫然。
蘭姨微微蹙眉,林言琛幾乎她一手帶大的,她見過這個孩子許多面,冷漠,落魄,不甘,狠毒,唯獨沒見他這般頹廢過。
蘭姨來到他身旁蹲下,試探著問道:“言琛,你有林姑娘的下落了么?”
聽到蘭姨的聲音,林言琛終于回過神來了一般,卻依舊是了無生氣的絕望:“蘭姨,她回不來了。”
蘭姨聞言便猜到了長歌出事了,看言琛這樣子,八成,是死了……
蘭姨嘆了口氣,自他身側坐下道:“逝者已矣,你再怎么傷心難過也是于事無補,你與其這般頹廢下去,倒不如想辦法替她報仇!”
道理林言琛都清楚,可是長歌的死給他帶來的打擊實在太大,他真的沒有任何心思去想接下來該怎么辦好。
蘭姨見他依舊這幅鬼樣子,語氣嚴厲了幾分道:“林姑娘已經沒了,你也要這般頹廢下去么?她若是在天有靈,是希望看到你替她報仇,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蘭姨說著說著,終究是于心不忍,抬起手來將林言琛攬了過來,林言琛無力的伏在了蘭姨的膝蓋上。
“你若是心里難過,便哭出來吧,這里也沒有別人,哭過后,記得替林姑娘報仇。”
林言琛將頭埋在蘭姨膝上,深吸了口氣,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生平第一次嘗到失去摯愛的滋味,有如剃肉挖骨般,錐心之痛也不足以形容,沒有了長歌的陪伴,他怕是要冷情冷血,行尸走肉一般的走過余生。
哭過后,林言琛伏在蘭姨膝上,沉沉的睡了過去,他已經不知道幾晚沒合眼了,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醒。
蘭姨替他收拾了一下,林言琛醒來后,被蘭姨催促著吃了點東西。
蘭姨心疼無比的數落著他道:“這是幾天沒正經吃東西了,都瘦脫相了,虧著我回來了。你真是想讓蘭姨擔心死是不是?”
“對不起,以后不會這樣了。”
蘭姨還想說什么,見林言琛那懨懨的樣子,到底不忍心繼續責怪,道:“你接下來準備怎么辦?”
“自然是替她報仇了!”
林言琛說著,眼中閃過森然的寒意。
白檀……榮貴妃……護國將軍府……凡是和害死長歌有關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蘭姨見過林言琛發狠的時候,可是從沒有過像現在這般,只是看一眼便令人膽寒。
翌日,林言琛將自己收拾了一番回到了朝堂,和往日一樣,神情淡漠,氣質不凡,看起來和往日沒什么兩樣。
白鈺再一次提及林言琛和白檀的婚事,這次林言琛并沒有拒絕。而是道:“臣,遵旨!”
既然他要替長歌報仇,就必須讓自己強大起來,白檀,不過是一枚即將被他利用的棋子罷了,他只會名義上娶白檀,絕對不會和她發生任何關系!
婚期定在了四月,也就是下個月……
王府內
長歌將下人送來的飯菜一股腦摔在了地上:“白闕呢?”!叫他來見我!!”
下人見她直呼王爺的名諱,不禁咂舌,然而王爺吩咐過,要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長歌。下人耐著性子道:“王爺上朝還沒回來。”
長歌實在是搞不明白,白闕將她關在王府是什么意思,如今林言琛找不到她一定急瘋了,她又何嘗不著急呢,她迫不及待想回到林言琛身邊,將孩子抱給他看看。
可是白闕居然將她扣在了王府,豈有此理!!
不知為何,長歌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長歌看著面面相覷的下人,也不好對他們發火,道:“我兒子呢,抱過來給我。”
如今怕是只有和小幸生在一起,她才能安心一些。
下人很快將孩子抱了過來給她,長歌揮退了他們后,抱著自己的兒子,心里踏實了許多。
她腹部的傷口依舊未完全愈合,抱著孩子時隱隱作痛,可長歌還是執意抱著。“兒子放心,娘一定會想辦法早日讓你見到你爹的。”
此時,白闕下朝回來了,聽下人說長歌不肯吃東西,還大鬧了一場,嘆了口氣,親自端著飯菜來到了長歌的房間。
“聽下人說你吵著要見我,還不吃東西,多大的人了,還耍小孩子脾氣,快過來把東西吃了。”
“放我走!”
白闕見長歌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無奈道:“今日在朝堂發生了一件事,關于林言琛的。”
“什么事?”
“把飯吃了我就告訴你。”
長歌立刻三下五除二的解決掉了食物:“這下可以告訴我了吧?”
白闕看著長歌道:“你做好心理準備,一會兒別太激動了。”
他越是如此,長歌心中越是疑惑,“哪這么多廢話,你說就是了。”
“林言琛答應了皇兄的指婚,決定娶公主了。”
長歌:“……”
她愣了半晌,扯出一抹略微僵硬的笑道:“不可能。”
“林言琛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同意的,成親的日子都定好了,過一會兒皇榜應該就張貼出來了,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帶你去看。”
“我不信!!”長歌有些激動的站起來道:“林言琛不是那種人,他不喜歡白檀,是不會娶她的。”
白闕看著長歌這般激動,眼中浮現出了一絲妒忌道:“你也知道公主和林言琛是前世的夫妻,前些日子陛下命二人見了一面,焉知林言琛不會喜歡上公主?”
長歌還是有些無法接受道:“我不信,我要去找他問清楚!!”
白闕攔下了她道:“他已經同意娶公主了,圣旨已下,如今再反悔也不可能了,你又何必去自取其辱?”
“你放開我!!”長歌劇烈的掙扎著,突然腹部一陣劇痛,傷口被她劇烈的動作再次撕裂開來,腹部的衣物被鮮血染紅開來。
白闕又是震驚又是心疼,立刻將長歌抱回床上,叫嚇人找了郎中來。強制的對長歌道:“在你傷口好之前,哪里都不許去,就乖乖待在王府。”
郎中和下人離開后,長歌平躺在床上,道:“白闕,你為什么要將我關起來?”
“我這都是為了你好。寧兒,別說我對你的心意你一無所知。”
“心意?”
“傻瓜。”在長歌錯愕的目光中,白闕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道:“民間都說你和我有私情,雖然這謠言是假的,可我的心,是真的。”
長歌:“……”
白闕繼續道:”皇兄可以為了皇權殺死你,林言琛可以為了做駙馬背叛你,對你真心的只有我……在我心里,沒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了。”
長歌有些震驚,震驚過后忍不住冷笑道:“你說你喜歡我?你的喜歡就是將我困在王府里?更何況,你不是也娶了王妃了么?你和他們又有什么兩樣?”
“寧兒,我困你在王府也和皇兄當年不一樣。”
“有何不同?”
白闕道:“至少,我不會懷疑你,長歌,你知道么,當年你那個孩子根本不是榮貴妃害死的,而是皇兄!因為他懷疑那是你我的孩子,他對你的感情是占有欲,而我可以將你和林言琛的孩子當成我自己的來養我會做一個合格的父親,讓你們母子平安喜樂一輩子!!”
長歌呆呆的看著他道:“你說,我當年的孩子,是白鈺害死的?!”
“是,皇兄待你并非真心,林言琛也不是,不然他們就不會那么對你。而我娶王妃只是為了鞏固我的勢力,我對她并非真心。”
長歌怒道:“林言琛也絕對不是真心的!!除非我親耳聽到他說他喜歡白檀,不然我是不會信的!!”
長歌吼完,眼圈卻紅了,白闕還想說什么,被她發瘋一般尖叫著趕了出去:“你走!你走!!你們一個比一個讓我惡心!!滾!!”
白闕一臉緊張道:“我走,我走就是,你別太激動扯到傷口了。”
白闕出去后,長歌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大哭了出來。
她上輩子的孩子居然是白鈺害死的……這輩子拼上命也要生出來的這個孩子,林言琛也不要他了。
長歌抱著幸生,哽咽著道:“別怕,給你爹一點信心,他不會不要咱們的,若是……若是真不要了,娘自己帶著你,咱們也能過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