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雄踞于龍國的心臟京都,至今已傳承百年。
一百年的風雨飄搖,多少世家拔地而起風云一時,然后又消失在了歲月的長河里,而宋家一直屹立至今,沒被歷史的車輪碾碎,一代又一代積攢下來的底蘊的雄厚程度無人可以想象。
這么一個悠久而龐大的巍峨豪門,它的繼承人,算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天子嬌女了吧?
她的男人,她未來的丈夫,確實應該威勢滔天,光芒萬丈才對。
李浮圖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沒叫蘇媛,洗漱完畢出門跑步。
在小公園的時候,正巧碰到了也像是早起鍛煉的顧傾城,穿著跑鞋和緊身的運動服,以往披散的頭發也扎成了一個馬尾,比起平時少了點大家閨秀的氣質,多了絲青春俏皮的氣息。
顧傾城對于碰到他似乎也有點意外,隨即想起他確實也住在春秋華府的事實,露齒一笑:“早。”
李浮圖笑著點點頭:“想不到你也喜歡鍛煉。”
顧傾城白了他一眼。
“難道我在你眼里是那種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不成?”
李浮圖搖頭失笑,“那倒不是。”
顧傾城和他對視,淺笑道:“坐會吧。”
李浮圖點點頭,和對方走進涼亭。
清晨,微風和煦,陽光溫柔,小橋流水,綠蔭蔥蔥,確實很讓人愜意。
顧傾城擦了擦汗,扭過頭:“聽大毛說,她昨天在街上碰到你了。”
李浮圖一怔,隨即搖頭一笑:“果然是好姐妹啊,無話不談,她還和你說什么了?”
“她昨天半夜給我打得電話,嘀嘀咕咕說了一大通……”
“估計沒怎么說我好話,對不?”
顧傾城啞然失笑,“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沉默了下,顧傾城好奇道:“她說你最后跟著一個絕世大美女跑了,怎么回事啊?”
李浮圖笑容緩緩收斂起來,望著不遠處人工假山下的潺潺流水,輕聲開口道:“很多年前的一個朋友,碰到后聊了會天而已。”
女人的直覺一向敏銳,哪怕不提毛思卿昨晚在電話里煞有其事的那些話,光看李浮圖現在的神情,顧傾城也知道他和那個‘絕世大美女’之間沒他說的這么簡單,不過顧傾城也看出了李浮圖似乎不愿多提,所以沒再多問。
“大毛就是那樣,喜歡大驚小怪。”
顧傾城笑了一聲,算是把這事揭了過去,喝了口從家里帶出來的礦泉水,她猶豫了下,撩了撩腮邊的發絲,像是隨口提起般說道:“對了,前些天我爺爺找你究竟是為了什么事啊?”
如果小李先生喜歡傾城那丫頭的話,我想我是不會阻擾的。
聽到顧傾城的話,李浮圖腦海里下意識浮現在茶緣閣那個下午顧擎蒼說的話語,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顧擎蒼的意思很明確,明顯支持他和顧傾城在一起。可這種話他怎么跟顧傾城說。
難道說你爺爺想把你許配給我嗎?
“你怎么不去問你爺爺?”
“你以為我沒問嗎?他要是肯告訴我我就不會問你了。”
顧傾城蹙著眉,歪著腦袋看著他:“怎么,不方便說嗎?”
李浮圖搖搖頭,吐出口氣,把前半部分談話隱藏了下來:“沒什么不方便的,你爺爺找我是想把戰國會所交給我打理……”
“戰國會所不是汪家一直在經營嗎?”
顧傾城下意識道,隨即神色一變,眼中浮現難以置信的神采:“爺爺是想放棄汪爺爺?他們可是幾十年的朋友啊。”
李浮圖眼神平靜,沒有接話。
顧傾城怔怔失神,沉默了好一會,突然笑了笑:“看來爺爺早就做好了打算,連我都被他利用了。”
“說利用并不準確,你爺爺這么做也有相當大部分為了你,在汪登峰控制不住自己野心的那一刻,今天的情形就已經注定,所謂的手足情誼,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李浮圖輕聲道:“你爺爺是一個梟雄,以最不傷害自己的手段解決了棘手的麻煩。”
顧傾城咬著唇,“可他是把你當槍使……”
“那又如何?”
確實充當了一次手術刀的李浮圖淡淡一笑,“他從沒有逼過我,也沒給我下過套,所有事情都是我自愿做的,我沒有任何理由去責怪他。”
“難道就一定要你死我活不可嗎?汪陽已經死了,汪爺爺早年對我也很好的,就不能給他留一點退路嗎?”
顧傾城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語。
李浮圖暗自嘆息,這樣的顧傾城,確實不適合繼承永興,否則無論對永興還是對她而言都是一場災難。
“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么?”
顧傾城眼神茫然。
“我不愿做蛇,但我更討厭農夫,因為他把所有人都想象得和他一樣仁慈。”
李浮圖眼神平靜,“農夫之所以會死,不能怪蛇,只能怪他自己,蛇是冷血動物,逮誰咬誰這是它的天性。你現在想對汪登峰施以仁慈,就如同農夫一樣,你認為蛇會感激?不,它只會等緩過氣后,然后找準機會一口把你咬死。”
看著愣愣失神的顧傾城,李浮圖心里不禁苦笑。
別人都是努力把人往真善美的道路上引,可自己卻在一門心思向顧傾城灌輸邪惡的觀念,不知道顧擎蒼知道后是會感謝自己,還是怪罪自己?
估計對方感覺也會很復雜吧。
嘆了口氣,李浮圖覺得既然說到了這份上,索性惡人做到底。
“你認為汪登峰值得同情,那是因為他早年對你不錯,可你知道這么多年有多少人因為他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好與壞,對與錯從來不是絕對的,所站的角度不同所產生的看法就會產生天壤之別,所以做一件事,你不用去考慮是好是壞,是善是惡,你只需要弄清楚結果對自己是否有利。”
顧傾城喃喃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對。”
當了一次人生黑暗導師的李浮圖點頭,淡淡道:“在我看來,除我所愛者,天下人皆為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