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
靜謐無聲。
謝宛看著女兒,嘴唇蠕動,欲言又止,沒有被歲月留下太多痕跡的臉蛋上流露著一縷歉疚。
場面有些僵硬,這絕對不應該是一對母女相處應有的氣氛。
最后,還是顧傾城率先開了口,“媽,你還沒吃東西吧?要不一起吃點?”
她走回桌邊,又坐了下來。
謝宛一愣,似乎根本沒想到女兒會關心她,眼中浮現一股驚喜,她忙不迭應了一聲,急忙朝桌邊走來。
顧傾城重新拿起碗筷,細嚼慢咽,病房內又陷入安靜。
李浮圖專門去買的飯菜味道確實不錯,可是吃在謝宛的嘴里,卻感覺不出太大的味道,甚至喝著湯,謝宛還感覺到有點苦澀。
和女兒之間相處的如同陌生人,毫無疑問,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最大的失敗。
“傾城,上次媽媽給你寄回來的生日禮物,你還喜歡嗎?”
謝宛意圖打破這種僵硬氣氛,強自擠出一抹自然微笑:“那可是爸爸和媽媽專門花了一下午去挑選的……”
“嗯。”
顧傾城點了點頭,夾著菜,頭也沒抬。
謝宛笑容微微凝滯,眼眸中流露出一縷哀傷:“傾城,你真的這么恨媽媽嗎?連話都不愿意和媽媽多說一句?”
她出生普通人家,從未想過要大富大貴,當時和顧博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根本不知道對方是顧家大少。
對于顧家的權勢,她并不貪戀,要不然肯定會千方百計將顧博留在東海,在她眼中,財富與權勢真沒那么重要,只要有個能遮風擋雨的家,不會忍凍挨餓就足夠。
在她看來,最為重要的是,是一家人開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因為顧家父子的爭端,她的這種最平凡的企望,卻注定只是一種奢望,甚至乃至于現在和女兒面對面做在一起,中間都仿佛擱了一條無法跨越的溝壑。
甚至有時候,謝宛會覺得錯在自己,如果自己家庭能夠好一點,能和顧家匹配上,這種狀況,會不會就會完全不同?
聽著母親哀傷的話語,顧傾城筷子一頓,默然不語。
剛才父親進來,她情緒激動下說出那等激烈的話,實則只是這么多年堆積在心里的那點怨氣的宣泄罷了。
恨父母,真談不上。
是父母給了她生命,她沒資格去要求父母成為她的附庸。
“媽,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你和爸向往平穩安定的生活,我可以理解,剛才我對爸爸那么說話,我很抱歉。”
顧傾城懂事的話語讓謝宛心中的愧疚感越發濃重,其中四分對女兒,更多的,卻是對于躺在里面的公公。
這么多年,傾城可以說是公公一手撫養一手栽培,他們做父母的一點責任都沒有盡到。
“傾城,你別這么說,媽媽知道,這么多年,爸媽把你和爺爺丟在東海,是爸媽的不對,你可以給爸媽一個補救的機會嗎?”
謝宛抓住顧傾城的手。
顧傾城緩緩抬起頭。
“傾城,等爺爺醒后,爸媽就帶你們離開東海,咱們去寧南,爸爸這些年在寧南發展的還不錯,有能力給你優渥的生活環境,去那里,我們一家人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用分開。”
或許是因為這次顧擎蒼出意外得到了教訓,也或者是心里早就有這個打算,很顯然,在來東海之前,顧博和謝宛已經商議過,并且做好了決定。
顧傾城眼神出現一瞬間恍惚,可也只是片刻,隨即,她抽回了自己的手。
“傾城……”
“媽,抱歉,我不會離開東海。”
“為什么?”
謝宛不解,“現在沒看到你爺爺都已經這樣,你還呆在東海,誰也不會保證接下來會不會有危險降臨到你頭上。”
謝宛開始陳述利害:“傾城,現在在東海,已經沒有人能夠保護你了。”
“我自己可以保護自己。”
謝宛皺起眉,還欲說些什么,可目光卻不經意注意到了顧傾城的左手。
那枚綠玉戒指讓她的瞳孔瞬間收縮了下。
“傾城,這枚戒指是你爺爺給你的?”
謝宛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她當然很清楚這個戒指所代表的意義。
顧傾城輕輕摩擦著戒指,搖搖頭:“這是我從爺爺手上取下來。”
“把它取下來!”
謝宛沉聲道,這個性情如水的女子在這個時候拿出了作為母親的威儀。
顧傾城臉色倔強,縮回手:“不!”
“這個戒指不是你應該戴的,也不是你應該承擔的……”
“不該我承擔那該誰承擔?”
顧傾城不閃不避個母親對視:“我是爺爺唯一的孫女,也是顧家唯一的后人,爺爺辛苦一生打拼下來的基業,我有責任把它繼承下來!”
“你知不知道你戴上這個戒指會面對什么?!你不要認為這只是繼承一個公司一個企業那么簡單,你會面臨的困難與危險會超出你的想象!”
雖然出身普通,但和顧博過了幾十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謝宛也漸漸成為了一個雍容華貴的貴婦人,可這個時候,她已經喪失了貴婦人應有的優雅儀態。
“我絕對不允許你這么做,絕對不允許!”
“媽,人生在世,不是為自己活著的。爺爺保護了我二十年,現在,該我保護他了。”
“無知!”
謝宛胸口起伏,厲聲道:“你知道永興上下有多少人嗎?你知道永興的高層每個人是什么性格嗎?你知道誰值得信任誰要小心防備嗎?你什么都不知道,傾城,這不是兒戲,我知道你是想保護爺爺的心血,可是你這么做,不是盡孝,而是在送死!”
“我不怕!”
顧傾城面不改色。
“你……”
“媽,你說的那些我都明白,但是我不是一個人。”
謝宛凝起眉:“你……什么意思?”
“就像當年爸爸為了你離開東海一樣,現在,我也找到了愿意保護我的人了。”
顧傾城輕聲細語,神色逐漸變得溫柔下來。
謝宛眼神一凝。
“你是指,剛才的那個年輕人……李浮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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