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家了。
聽到耳邊響起的呢喃,李浮圖下意識偏頭,看了眼躺在自己身邊的姜明珠。
這個女子,將沈嫚妮那么大一棟別墅上下操持得井井有條,家務做飯一個人抗起,可是也不過才二十多歲,雖然不清楚她的確切年紀,但是想來,也應該比蘇媛大不了太多。
背井離鄉,一個人來到大東海獨自打拼,舉目無親,無朋無友,會思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十多歲的時候,就出國了。”
李浮圖將目光從姜明珠臉上移開,也看向窗外的夜空。
“在國外的第一年,是最難熬的,就像你在東海一樣,我在國外,最開始也不認識任何人,那段日子,我幾乎不敢讓自己閑下來,因為只要一閑下來,我就會想起我的母親、想起……”
李浮圖話語停了下來。
姜明珠腦袋動了動,偏過來,一雙眼睛近在咫尺的看著他。
“那你是怎么熬過來的呢?”
“熬?”
李浮圖望著窗外黯淡的夜空,笑了笑:“也不算是熬吧,因為那時候,我無路可退,情況可比你要慘多了。”
“撒謊。”
姜明珠立即道,明擺著不信。
“你怎么可能會比我慘?這個世界上,現在可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你這是要和我比慘嗎?”
李浮圖莞爾,偏頭對上那雙眼睛,但也沒再把自己的過去說出來。
“至少,現在生活在你眼里,還是充滿希望的吧,可是對于當時我的而言,前方可都是看不到頭的黑暗。”
“對了。”
他猶豫了下,還是問道:“你的親人,就一個都不在了嗎?”
姜明珠眼神微顫,沉默了一會,重新把頭轉了過去,輕輕嗯了一聲。
“都不在了。”
出于基本的禮貌,李浮圖也不可能去別人的傷疤上撒鹽。
“那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
他笑道。
姜明珠嘴角彎了彎,也像是笑了笑,但是卻沒笑出聲。
“李先生,你就別安慰我了,我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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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怎么可能一樣?我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保姆,而你呢?你是站在東海上層的大人物,人人敬仰,風光無限,你說你和我同病相憐,不是在說笑嗎?”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平淡是福。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其實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
“對。”
李浮圖嘆了口氣。
“羨慕你能夠擁有安穩的生活。”
安穩?
姜明珠放在被子下的手抓緊了床單,病房幾安靜了下來。
“李先生,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大約半分鐘后,姜明珠的聲音響起。
李浮圖非常平易近人:“你說。”
“我聽說,你是東海最年輕的梟雄人物,有不少人、死在了你的手中,殺了那么多人,你每天晚上,睡得著嗎?”
聞言,李浮圖微微皺了皺眉,下意識扭頭朝姜明珠看去,可是姜明珠望著窗外,臉背對他,看不清表情。
“你既然已經聽說過我的名聲,還敢問我這樣的問題,不要命了?”
“只不過問一個問題而已,作為梟雄,李先生的度量應該不會這么小吧?”
姜明珠終于扭過頭,和李浮圖對視,不僅沒有忐忑與畏懼,反而面帶笑意。
李浮圖莞爾。
“你不會是警察派來的臥底,專門來套我話的吧?會不會我一點頭承認,馬上就會有一伙警察沖進來,拿著槍對著我,說你被捕了?”
姜明珠也笑了起來。
“李先生,你覺得我像警察嗎?”
“這可說不準,我可是聽說,有時警方為了抓捕罪犯,為了掌握證據,會派出專業人員,就比如你這樣的,姿色出眾的女性,深入虎穴,甚至不惜以身飼虎……”
李浮圖看著姜明珠,眼神逐漸趨于深邃。
姜明珠噗嗤一笑。
“李先生,我才發現,你的想象力可真是夠豐富的,你怎么不去沈小姐的公司,幫他創作劇本啊?以你的才華,寫出來的劇本肯定會很有市場大受歡迎的。”
“你還別說,嫚妮也真的曾經邀請過我,要不我們兩合作一次,我出劇本,你來出演女主角?讓嫚妮出資,就演一個女性臥薪嘗膽忍辱負重的故事,指不定真能一炮而紅,那可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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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保姆強多了。”
“你就別取笑我了,我哪有演戲的才華。”
姜明珠掀開被子下床。
“怎么了?”
“我去上個廁所。”
姜明珠穿好鞋子,走進衛生間,把門關上,神色瞬間變了,背靠著衛生間的門,深深吸了口氣。
難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嗎?
可是如果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身份,為什么不直接動手殺了自己?
她已經徹底失去了剛才在床上的鎮定,眼神在劇烈波動著,不安、慌亂、焦躁、恐懼……各種情緒來回閃爍。
她不是怕死,甚至死亡對她而言,稱得上是一種解脫。
有時候選擇活著,比選擇去死更需要勇氣。
她清楚,她現在還不能死。
她的性命,是用全族人換來的。
在報血海深仇之前,她沒有資格去死。
她走到洗手臺前,把水龍頭打開,捧起水重重的沖了幾下臉。
剛才,那個男人,肯定不僅僅只是在開玩笑,他即使還沒能確定她的身份,恐怕已經開始起了懷疑。
姜明珠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破綻,但是她明白,此時已經沒有時間讓她再去思考這些,留給她復仇的時間,恐怕、所剩不多了。
她關掉水龍頭,抬起頭,看了眼面前的玻璃鏡。
不知道是不是水的原因,她完全看不清鏡中的那張臉。
她抽出紙巾擦了擦手,等重新走出衛生間時,又變成了那個除了美貌外,再無任何方面值得人關注的保姆。
“李先生,你吃橘子嗎?”
路過桌子的時候,她腳步停頓了一下。
“這么晚你還吃東西,你吃吧,我就不用了。”
李浮圖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姜明珠走到桌前,盯著桌上的一把水果刀,眼神閃爍不定,旋即,被堅定所取代。
她拿起那把刀,別到背后,塞進了腰間,然后用衣服給遮住。
繼而,她重新朝病床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