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們明白婉蓉心結在何處,但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婉蓉拖延。
“淑妃,聽朕的話,乖乖的,把咱們的皇子生下來。”
婉蓉搖著頭,將皇上拉到嘴邊,輕聲說道:“皇上,臣妾不想你和婉瑩爭執,臣妾沒有事兒,臣妾是裝的。”
皇上一把推開婉蓉,怒不可遏地訓斥道:“胡鬧,連朕你也敢糊弄。”
太醫們不曉得皇上為什么會對淑妃娘娘大發雷霆。都唯唯諾諾地退出寢殿,在正殿里聽候召喚。
“陛下,婉瑩是臣妾的妹妹,臣妾不忍心看你們兩人弄成今日的局面。”
皇上看著窗外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巧,那個身影也用怨恨的目光看著自己。
四目相接,再也沒有初相見時的心動和纏綿。
皇上害怕再這樣僵持下去,自己到底還會怎么處置婉瑩,丟下淑妃,拂袖而去。
淑妃看著皇上離開,松了一口氣對著外面的太醫們喊道:“申若林留下,其余太醫們都回去吧!”
院判帶著幾位副院判無可奈何的離開。
申若林和婉瑩一前一后進了慧芳宮的寢殿。
婉蓉見了兩人,對著申若林直奔主題道:“剛才幾位太醫建議本宮催產,申太醫一言不發,必定還有更好的辦法?”
申若林俯首作揖,慢條斯理地說道:“院判害怕娘娘胎氣有閃失,無可厚非;娘娘擔心小皇子早產不好養活,也是慈母之心。”
婉瑩聽出話中的玄機,追問道:“申太醫可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嘛?”
“算不上兩全其美,其實院判心里也明白,不過就是賭一把而已。”
婉蓉急切地詢問道:“申太醫請講,只要有一線希望,本宮必定全力以赴。”
“燒艾和湯藥雙管齊下,再加上娘娘臥床養胎,至少還能保住半月。”
“只有半個月嘛?”
“最少半個月,若是娘娘身體能承受得住,一個月也是有希望的。”
“本宮承受得住,只要能讓我兒足月落草,本宮什么都能承受。”
婉瑩細算一下日子,也寬慰地說道:“若是能堅持一個月,孩子也差不多該臨盆了。”
婉蓉開心地接過話說道:“孩子足月出生,身體強壯,才好養活。”
“娘娘,燒艾若想達到最佳的效果,或許會燙傷娘娘的玉體,娘娘一定要想好利弊。”
婉蓉坦然一笑,不假思索地說道:“本宮愿意,就算豁出性命,本宮也愿意。”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娘娘讓宮女們替換好輕薄的衣衫,微臣這就給娘娘燒艾保胎。”
申太醫說完退出寢殿,婉蓉準備呼喚宮女,卻被婉瑩攔住說道:“不必了,妹妹替姐姐更衣。”
婉蓉搖搖頭婉拒道:“妹妹是金枝玉葉,不勞動妹妹了。”
婉瑩哂笑幾聲,自嘲道:“姐姐這么說,婉瑩實在無地自容,干脆一頭撞死算了。”
婉蓉擰不過婉瑩,只能由著她替自己更衣。
換好輕薄的衣衫,等了大約一刻鐘,申若林背著藥箱大汗淋漓地進來。
“娘娘,燒艾的時候,不能涼氣侵體,讓宮女們把這些冰山撤下去吧。”
婉蓉曉得這里面的醫理,喚著宮女們將寢殿里幾尊高聳的冰山撤下去。
婉瑩站在床頭,看著申若林從藥箱中掏出燒艾的工具,詢問道:“要不要我幫忙?”
申若林一邊擰著燒艾的銅盒,一邊說道:“煩請主子把燭臺點上吧!”
婉瑩趕緊拿了打火石,點了一根蠟燭放在申若林的身邊。
申若林掏出艾草塊兒,一切準備就緒之后,對婉蓉說道:“娘娘,有所冒犯了!”
婉蓉側躺在床上,背對著申若林說:“只要能保住本宮腹中的孩兒,你就是本宮的恩人,勿要說這樣的話。”
申若林感佩地鞠了一躬,然后說:“娘娘,微臣先從后背開始。”
婉瑩明白申若林不好意思親手撩起婉蓉的衣衫,自己上前,將婉蓉身后的衣服撂開,露出一段烏青斑駁的后背。
申若林已經拿好艾塊兒,準備對著穴位熏燒,看到婉蓉后背上隱隱約約的烏青,不由得放下了艾塊兒。
“娘娘,你的后背是受了什么創傷嘛?”
申若林明知故問,婉蓉后背的烏青是星星點點的分布在后背,不是那種成片成片的模樣。
“沒有啊!本宮最近天天在慧芳宮,一切都好好的。”
申若林覺得更加不可思議了,繼續追問道:“那娘娘可是讓別人幫你按摩后背了?”
婉蓉依舊搖了搖頭,否認道:“本宮身懷六甲,也珍愛腹中孩兒,怎么輕易找人按摩?”
“這就怪了,這些若有若無的烏青到底怎么來的?”
婉瑩看著婉蓉后背上的星星點點,脫口而出道:“會不會是涼席上硌出來的引子,我睡涼席有時候臉上也會壓出一些青烏。”
這一番話讓申若林恍然大悟,只是一瞬間的松快之后,他的臉色復又緊張起來。
因為那后背上烏青的地方,都是一些致命的穴位。
腦海里蹦出這個想法的時候,連申若林也不敢相信,他再次查看確認了烏青塊兒的分布,確認無誤之后,謹慎地說道:“娘娘,微臣找到你見紅的原因了。”
婉蓉急急地轉過身,拉了一件披肩搭在自己前胸。急切地追問道:“到底怎么會兒?申太醫快說!”
申若林對婉蓉說:“煩請娘娘轉過身,微臣先解釋給師主子聽。”
因為在自己后背上,婉蓉無論多么焦急,也不得不轉身。
婉瑩也急不可耐,揭掉婉蓉身上的披肩,然后輕輕撩起她后背上的衣衫。
申若林指著其中一塊十分明顯的烏青,斬釘截鐵地說道:“娘娘,這個地方是厥陰俞穴。”
婉瑩看著那一塊和麻將大小的烏青,皺著眉頭問道:“你接著說!”
“厥陰俞穴是人后背上最最關鍵最最兇險的一個穴位。”
“被擊中后會怎樣?”
申若林一臉正色地說道:“只要力道夠大,即刻到底倒地斃命!”
婉蓉身子劇烈地震顫了一下,聲色發抖地說道:“本宮腹中的孩兒要不要緊?”
申若林仔細查看了那塊烏青的顏色和受擠壓的印記,緩緩地說道:“娘娘,依照目前的情形,大約是不要緊的。可是……”
“可是什么?你快說!”
婉蓉急得轉過身來,也顧不得男女大防,高聳的身形突兀在眼前,申若林不禁低下頭說道:“還請娘娘轉身,微臣還要一個一個檢查。”
婉蓉聽話地轉過身去,婉瑩安撫著婉蓉,撂開衣服。
申若林第二個目標應該是心俞穴。
這個穴位主要用來散發心室之熱。常常配合巨闕穴,用來治療心痛驚悸,咳嗽吐血之癥。
若是重力單擊心俞穴,會直接沖擊心臟,導致破血傷氣,雖無性命之憂,但是孕婦必定流產。
毋庸置疑,婉蓉后背第五根胸椎棘突下面,旁開五寸的地方,果不其然印著一方清晰的烏青。
這就是婉蓉這次見紅的‘罪魁禍首’。
婉瑩見申若林盯著一方烏青,大約猜到了這是婉蓉見紅的原因。
“娘娘,這里是心俞穴,孕婦心俞穴受到足夠的重擊,必定雪崩流產。”
婉蓉再也忍不住氣,直接翻身抓了披肩搭在身上,盯著申若林問道:“本宮這一胎可還能挽救?”
申若林伸出雙手,說道:“娘娘,微臣攙扶您先到貴妃榻上躺一躺。”
婉瑩合力和申若林一起,把婉蓉扶到一邊,婉蓉也小心翼翼地躺下。
申若林用手仔細撫摸著婉蓉床榻上的玉席,確認了每一片玉片之后,篤定地說道:“娘娘萬幸,若是再晚幾日發現,就算天天燒艾也無濟于事了。”
“申太醫,究竟怎么回事兒?你要跟本宮說個明白!”
申若林指著看似光潔如水的玉席說道:“娘娘,請稍等,微臣讓宮女們太幾個火盆進來。”
一盞茶的功夫,七八個宮女,抬著三個燒得通紅的火盆來到慧芳宮寢殿。
大熱天燒火盆,別說宮女們一臉不解,就連婉瑩也一頭霧水。
宮女們安置好火盆之后,又按照申若林的指示拿了防燙傷的鐵籠子架在上面。
待宮女們退下去之后,申若林一把揭下床上的席子,直接平攤在鐵籠子之上。
只是幾口茶的功夫,光潔平整的席面上,出現了凹凸不平的變化。
婉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睡了十幾天的席子,卻沒想到早早就被人動了手腳,只為要了自己肚子里孩兒的命。
“是誰要謀害本宮的孩兒?”
申若林不以為意地指了指其中一排突兀出來的玉塊兒,斬釘截鐵地說道:“娘娘,這一排剛好壓在你的厥陰俞穴上,娘娘就算流產,若是在這條席子上睡上一個夏天,恐怕等不到金秋必定薨逝而亡。”
婉蓉眼中的驚慌,徹底被驚恐攻占,巨大的恐懼讓她的瞳孔放大,染黑了整個眼珠。
“會是誰?到底是誰?想要置本宮于死地?”
申若林是一個純粹的醫者,他只能治病救人,卻不會糾察斷案。
婉蓉和婉瑩都陷入了莫名的恐懼,她們極力地思索著有關這條席子的一切線索。
幾乎在同時,姐妹倆想到了一個人——婉蓉的親妹妹,婉瑩的親姐姐,德妃娘娘師婉蕓。
提議婉蓉用席的是婉蕓,這條席子最開始的擁有者,也是婉蕓。
這讓姐妹倆不寒而栗,婉蕓如今已經育有皇三子,而且得封正一品德妃高位,為什么還會對自己的親姐姐婉蓉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