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春蘭見所有將士們突然起身往林子里跑,自己也緊步跟上,可她一介弱女子,根本趕不上這幫訓練有素的男子。此時她才姍姍來遲,被滿地尸體嚇的魂出天外,再一轉眼,看見龍天麟懷里的玉函公主。
“公主怎么了?”春蘭避開尸體,跌跌撞撞地跑過去。
“玉函公主被黑衣人所傷,已然仙逝。”龍天麟的聲音出奇的平靜。
春蘭看見玉函公主脖頸上駭人的傷口,不覺后退幾步,險些摔倒,黃沖一把扯住了她。她雙目低垂,眼淚汩汩流出,不住低喃著:“這該如何是好,衛王和王后會處死我的,會處死我的。”
黃沖頓時腦中靈光一閃,問道:“你想不想活命。”
春蘭抬起淚眼來連連點頭:“我還有爹娘要養活,我不能死。”
黃沖揚起嘴角:“想活命,你就聽我的。”
夜已深。
沉睡中的歪歪被一只溫涼的手搖醒,她睜開眼,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玉狐。
“別出聲。”玉狐低聲警告,將縛住歪歪手腳的繩子解開,“跟我走。”
說著,牽起歪歪的手,眨眼消失在空氣之中。轉瞬之間,便置身于異地的街市之中。
玉狐丟給歪歪一個包袱:“里面的男裝你換上,江湖行走,你個女娃會吃虧的。”
歪歪可憐巴巴地盯著玉狐。
玉狐盡量不與她對視:“你救過我一命,現在我還你一命,今后我們倆不相欠。”
歪歪捧著包袱:“龍七是誰,為什么你們突然……”
玉狐尖聲戾喝:“不要提她的名字,我不想聽見她的名字。”深吸一口氣,玉狐用手指點在歪歪的眉心,點點光芒一閃而逝,“我施法隱去了你的氣息,否則雪影會根據你的氣息找到你的,你好自為之。”
說完,玉狐轉身消失無蹤。
歪歪強忍著淚水,換上包袱里的男裝,笨拙地學一諾束起頭發。然后看了那件月白縐紗裙好一陣,才疊好,塞進包袱中。包袱里還有幾錠銀兩,夠她活好一陣子。
陌生的街道,空無一人,歪歪不知道何去何從,只好縮在墻角,等天亮,等著等著又昏沉沉睡了過去。
睡夢中,一諾牽著她的手在無名村奔跑,父親和娘親寵愛地望著他們。
不知睡了多久,歪歪被陣陣香氣勾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歪歪看見街市上行人川流不止,熱鬧非凡。目光一掃,道路兩旁各種攤子,食物雜品應有盡有。
歪歪早就餓的前胸貼后背,忙起身,先填飽肚子事大。路兩邊什么吃的都有,真是讓歪歪看花了眼。
“吃什么好呢?什么都想吃,怎么辦?”
“小弟弟,你怎么一個人,你娘親呢?”
一只手拍在歪歪肩頭,歪歪回身,一張猥瑣的笑臉映入眼簾。
歪歪撇嘴:“我娘親在哪兒關你何事。”
男人笑的更猥瑣了:“倒是個烈性子,我喜歡。”這時,歪歪的肚子咕咕叫出聲來,男人道,“看來你餓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歪歪白他一眼:“我自己有銀兩,我可以自己買。”
“是嗎?”男人咧開嘴角,露出發黃的牙齒。
歪歪不想再理會他,轉身繼續找吃的。
“你這孩子真是不聽話,讓為父好找。”男人說話間一把抱起歪歪。
歪歪掙扎著嚷道:“你放我下去,我不認識你。”
聲音吸引了不少行人駐足觀看。
男人忙道:“不過罵你幾句,你就學別人離家出走,真是把為父急死,咱們快回去,你娘親在家等著我們呢。”說著,一陣快走,很快閃進了狹巷。
穿過巷子,又走了兩條街,男人在一處金碧輝煌的高樓前站定,牌匾上寫著:天下第一樓。
男人抱著歪歪直奔后堂,到后堂將歪歪放下,用手鉗著她的肩膀好不讓她亂動。這時一個千嬌百媚的婦人扭著腰肢迎面而來,男人滿面堆笑:“梅姨,我又帶了貨給你。”
被叫做梅姨的婦人冷冷地瞥了歪歪一眼:“還算秀氣,比你前幾次帶給我的好多了。魏青,給他二兩銀子。”
男人呵呵笑了幾聲:“梅姨,我做這拍花抓姐的行當也是冒很大風險的,二兩未免太少了吧。再說咱們這都城吉安,多少達官貴胄、紈绔公子喜愛少男之姿,我還不知道嗎?至少十兩。”
“八兩,你要就要,不要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成交!”男人接過銀子把歪歪推給對方,還不忘奪走歪歪的包袱,滿心歡喜地離開了天下第一樓。
梅姨的跟班魏青,一把將歪歪控制住,歪歪對他拳打腳踢,大喊:“你放開我,放開我。”
一早醒來,不見了歪歪,又不見了玉狐,雪影便知道發生了何事。他在梨花谷四周下了結界,這梨花谷除了他兄妹二人,旁人是不可能出入的。
玉狐房中,一張書信陳在桌面。
雪影展開信:
雪,我知道你會怪我,可我不得不這么做,那女娃救過我一命,我必須還她一命,即使她是龍家的孩子,我也要報這份恩,你知道我不喜歡欠任何人。還有現在不是找龍家的最佳時機,十二年前那一戰,我倆皆傷重,至今元氣尚未完全恢復,不宜輕舉妄動。等你氣消了,我便會回來。——玉兒
雪影放下信,心中五味雜陳。
他知道不是最佳的時機,可他不想一等再等,他的耐心早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光陰消磨殆盡,尤其在看見龍吟劍的那一刻,他的憤恨前所未有的強烈,一股熱血沖昏了他的頭腦,他想找到她,他想知道她為什么要離他而去。
在梅姨的授命之下,魏青把不停掙扎的歪歪扔進后院偏僻處的一間破屋之中。
這魏青約莫三十多歲年紀,雖算不得俊朗,但五官尚且端正,他除了是梅姨的跟班打手之外,也是她的姘頭。
離開時,魏青勸告歪歪:“最好乖乖聽話,能少受些苦。”
歪歪跌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反應,門已被合上,啪嗒鎖起。她忙起身,跑到門前猛力敲:“你們想干什么,放我出去。”
屋子一扇窗也沒有,僅有的微光從門縫擠進來。歪歪喊累了,頹喪地癱坐在地,忽發現昏暗中有數雙眼睛正盯著自己,那些眼睛里黯淡無光,似乎只是一具具軀殼。
其中年齡稍長的一個女孩,約十五六歲年紀,有氣無力地看了歪歪一眼,悠悠道:“剛進來時我們都跟你一樣,但不出半個月,你的意志就會被消磨盡,那時你會求他們放你出去,為此你什么都會愿意干的。”
歪歪仍舊懵懂:“他們抓我們干什么?”
女孩慘淡地一笑:“做娼妓。”
歪歪不明白:“什么是娼妓?”
女孩上下打量歪歪一番:“娼妓是什么你都不知道,難不成你是深山里來的?”
歪歪點頭。
女孩搖頭:“反正就是讓你出賣自己,供人玩樂。”
歪歪陷入了沉思,她不太懂女孩在說什么。
女孩站起來,慢慢靠近歪歪,歪歪被她瘦骨嶙峋的身影驚到,不禁問:“你怎么會瘦成這樣?生病了嗎?”
女孩在歪歪身旁緩緩倚著墻坐下,凄苦地勾起唇角:“我被抓來有一年了,來來回回不知進這黑屋多少次,我寧愿死,也不能做那勾當。”
說到死時,歪歪看見了女孩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看來死對她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歪歪心疼地看著女孩:“你的家人呢,他們怎么不來找你。”
及此,女孩深深低下了頭,聲音略帶哽咽:“我娘……死了。”
“你父親呢?”
女孩爆出了一陣凄厲的冷笑,在這黑暗的空間里回蕩:“我父親,我父親早把我給忘了,早把我給忘了。”女孩的聲音從尖厲慢慢弱下去,最后小的幾不可聞。
歪歪緩緩把手覆在她肩頭,柔聲道:“別難過了。”
女孩悄悄地擦去眼角的淚水,抬頭朝歪歪擠出一個并不明媚的笑容:“你小小年紀還知道安慰別人,你現在可是自身難保。”
歪歪嘴角往兩邊一拉,眼睛彎成了月牙形:“我叫歪歪,你叫什么?”
“陳蕓兒。”
時間過得格外緩慢,尤其是當人饑餓時,就變得越發難熬了。歪歪捂著幾乎貼到后背去的肚子,癱在地上靜止不動,好讓自己少消耗能量。
門縫的光影漸漸淡下去,陳蕓兒嘆息:“又熬過了一天。”
這時,門外響起了急匆匆的腳步聲。不多時,門鎖的聲音響起,緊接著門被推開,魏青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愿意乖乖聽話的跟我走。”
魏青聲音一出,里面的女孩紛紛站起身來,涌出門。門再次冷漠的關上,門外熙熙攘攘的聲音漸行漸遠,歪歪繼續在地上躺著,凝視著黑黢黢的天花板。
陳蕓兒已經餓到了極致,意識也開始變得困頓:“現在只剩下我們倆了,我們該怎么辦。”說完閉上了眼睛。
歪歪疑惑,指著角落里的黑影道:“就剩我們倆了?角落不是還有一個嗎?”
陳蕓兒猛地睜開眼,看向歪歪所指的角落,頓時渾身汗毛炸起,睡意全無:“角落……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