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誰愿意獻出自己的情心。”老者道。
寒柏問:“獻出情心后會如何?”
“獻出情心后,會再記不得對方。”
聽老伯這么說,寒柏的心猛烈震顫著,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仿佛在哪里聽過。這時,耳畔響起一個空幻的聲音來:“你愿不愿意獻出自己的情心,用自己的一世遺忘,換得她的一世安康。”
“我愿意。”一個遙遠的聲音和寒柏現在的聲音重合。
老者笑了,看向歪歪:“你呢?”
歪歪抬起眸子,灼灼地凝著老者,道:“我不愿意。”
聽到歪歪這樣的回答,寒柏的心頓時涼了下去。雖然他知道歪歪不喜歡他,可是當親耳聽到時,還是抑制不住地心如刀割。
歪歪頓了下,緊接著揚聲倔強地道:“你不渡我,我也有法子到達彼岸。”
寒柏眼眸中光芒閃耀,凝著歪歪,心頭的寒冷瞬間被驅散一空。
老者笑容更盛了:“你要如何到彼岸?”
歪歪架起龍吟劍,道:“能打就打過去,打不過去,爬我也能爬過去。”
“哈哈哈哈。”伴隨著爽朗的大笑聲,眼前景物斗轉,轉瞬間,兩人已立在了岸上,忘川在身后,船也消失了,老者也消失了。
一道天階橫亙在眼前,陡峭筆直,盡頭隱在黑壓壓的濃云之中。
等兩人好不容易攀到頂上,仰望著巍峨廣大的幽冥府時,已然筋疲力盡。歪歪拖著沉重的步子,翻過跟自己的腰平齊的門欄,索性癱坐了下去,怨聲道:“累死我了,這幽冥府君簡直要把人給折騰死。”
“哈哈哈哈,是嗎?”熟悉的聲音在耳畔回蕩。
歪歪抬眸,這屋室空蕩蕩的,連個鬼影都沒有,怎么會突然有聲音呢?站起身,往前走去。寒柏緊緊跟在她的身側,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突然間,左右兩排火把同時亮起,幢幢的人影撞進歪歪眼簾,那些人一個個兇神惡煞,模樣甚是可怖,歪歪不自覺地向寒柏貼過去。
寒柏鎮靜地向左右點頭示意,牽起歪歪的手往前走。他知道,已經到達了目的地。左右為十殿閻王和他們的部下。而正前方的高階之上,有一把玄黑大椅。椅上坐著一個男子,相貌端正,身姿威武雄壯,便是幽冥府君。
幽冥府君正陰沉著目光,看向來人。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龍神寒柏?你是為了何事闖我幽冥府呢。”
走到高階下之后,寒柏拱手行禮,然后壓著歪歪的腦袋也行上一禮,道:“幽冥府君,多時未見,向來可好呀?”
“托寒柏大人的福,本君好的很。”幽冥府君道。
歪歪眨巴了眨巴眼睛:“你的聲音怎么跟渡船老者一模一樣。”
幽冥府君笑了:“我即渡者,渡者即我。女娃娃,你的答案是我萬年來聽過的最獨一無二的答案,深得我心。”
歪歪回以一抹燦爛的笑容:“府君,我千辛萬苦而來,是為了將我母龍七起死回生。”
“龍七?”
“母親正名為龍盈歌。”歪歪補充。
幽冥府君點了點頭:“卻是為了孝道而來。可是,陰陽造化,各有其天命。若起死回生,逆天而行,是會受到天譴的。即使我為幽冥府君,掌管六界生死輪回,也不能擅專妄行。所以,還是請回吧。”
歪歪撲通跪倒在地,以頭搶地,悲慟地道:“我母在我出生之時,為救我而死。身為人子,我從沒盡過一天的孝道,實在于心有愧。希望幽冥府君能網開一面,讓我母還陽。需要遭任何天譴,我都愿意承受。”
幽冥府君沉吟許久,道:“判官,取了生死簿來,讓我看看龍盈歌之塵凡宿命。”
“是!”只聽一聲喊,走出一個紅面獠牙鬼來,右手持筆,左手捧著一本厚厚的書側。他用筆端翻動半晌,對幽冥府君回稟道,“龍盈歌,驅魔龍家子孫,性善人剛,除魔衛道恪守己責,積了不少福德,本來是富貴綿長的命格。但是,她與妖魔相戀,有違天道人倫,命運自此更改,墮入萬劫不復之境。”
幽冥府君捻著下頜,又道:“幫我看看,這位姑娘的命格。”
判官臉扭曲成一團:“龍盈歌命運驟變,書上并沒有記載她有后人。”
“哦?”幽冥府君轉向歪歪,問她道,“女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龍歪歪。”歪歪回答。
“判官,找一下她的名字。”
判官翻了好半天,也沒看見龍歪歪這三個字,對幽冥府君道:“稟府君,沒有龍歪歪的記錄。”
幽冥府君眉心蹙起:“女娃娃,你報了假名嗎?”
歪歪道:“我之前的名字叫林一言。”
判官聽了,手飛快的翻動,又是翻了好半天,道:“其上只有個叫林一諾的,并沒有叫林一言的。”
“一諾是我哥哥。”歪歪笑道。
幽冥府君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居然有人沒被記錄在側,這可是天大的紕漏。幽冥府君強忍著怒火,掃了眼左右:“可有人能跟本君說說,這到底是何故!”
階下十殿閻王皆垂首,不敢作聲,沒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連寒柏也驚訝,不在生死簿,就意味著脫離了生死輪回的掌控。就連神,雖然壽命比人長的多,但也無法逃脫輪回之苦,也會生死寂滅。
歪歪迷茫地看看幽冥府君,又看看寒柏,不太理解現在是發生了什么。
判官道:“生命誕生之初,便會自然顯現于生死簿上。是否是天機在輪轉之時,出現了偏差。”
幽冥府君:“是天災還是,需等調查之后才能斷言。龍歪歪,報上你的生辰八字,待本君記錄在冊,先補了這缺失再說。”
歪歪一臉懵:“我母剛生下我沒多久就死了,所以我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幽冥府君臉上愁云滿布:“這么說來,還非要把你母復活才行嗎?”
這時判官擦嘴道:“恐怕為時已晚。龍盈歌已喝了孟婆湯,墮入輪回,投胎于衛國王室。”
“去,把她找出來,用彼岸花喚醒她的三生記憶。”幽冥府君怒地拍案。
歪歪問寒柏:“他們在說什么?”
“你母親已經投胎了,投胎于衛國王室,估計她現在是公主。”
衛國王室?歪歪腦海中浮現起和衛國交戰的情形來。正這時,歪歪旁側帶著高冠的男子拱手道:“讓本殿前去一探究竟。”說話的是一殿秦廣王。
秦廣王人影一閃,消失無蹤,不多時閃回,面容憂慮地道,“龍盈歌轉世遺失了,出生不久便丟了。”
“什么?”幽冥府君拍案而起,眼睛暴突,“生死簿上可有記載。”
判官都快哭了:“沒有。”
“亂套了!亂套了!”幽冥府君憤怒地瞪向歪歪,“一個沒有命運的人,已經讓所有命運發生了改變。看來,只有殺了你,才能讓這混亂停止。”
歪歪驚詫:“怎么說著說著就要殺我。我不服!”
竟然敢這么跟幽冥府君說話,這女娃娃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伴隨著連聲高喝,牛頭馬面上前來就要抓歪歪,被寒柏擋開。
寒柏道:“若說有罪的話,罪在幽冥府君,而不在龍歪歪。府君若敢動私刑,那寒柏便上得天界去,參你一本,到時你便難逃責罰。但是,若府君愿意息事寧人,寒柏也愿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幽冥府君面色難看起來:“你威脅我。”
寒柏邪魅地一笑:“怎么能叫威脅。寒柏只是想跟府君商議兩全其美的解決之法。現在只要能找到龍盈歌轉世,帶回來,喚醒三生記憶,然后把龍歪歪的生辰八字問出就行,是也不是?”
幽冥府君點頭。
“那此事便交由我和歪歪來辦,我們會想法子把龍盈歌轉世找來的。”
幽冥府君雖然不想同意,但卻不能不同意。他能殺龍歪歪,卻不能殺寒柏。或者說,他不能明里殺寒柏。眼中一抹陰鷙的目光閃過,幽冥府君展顏道:“哈哈,便依寒柏老弟所言。”
“多謝。”寒柏客氣地拱手。
幽冥府君下了臺階,走向寒柏:“那,你與龍歪歪結伴前去找尋,我再派一隊人去尋,咱們雙管齊下,豈不更好。”
寒柏笑:“還是府君思慮周祥。”
幽冥府君到了寒柏身側,拍了拍他的肩頭:“本君現在就派人把你們送出幽冥府。”
歪歪道:“煩請送我們到這幽冥山山腳下就行,還有同伴在等我們。”
“好!”幽冥府君應著叫來牛頭馬面,將歪歪和寒柏送出了死亡谷。
一出谷口,等待已久的狼王就撲了過來,尾巴不停地搖動,無比歡快。搖了一陣子后,覺得不對勁,強制自己停下,心里自言自語道:我堂堂幽靈狼王,怎么能跟狗一樣搖尾獻殷勤,簡直有損我狼王的顏面,不行,不能搖,不能搖。
想著,尾巴又情不自禁地搖了一下。
歪歪抱住狼王,拍拍它的大腦袋:“怎么?想我沒有!”
狼王金睛一斜:“才沒有呢!”
“分明就是想了,看你尾巴搖的。”歪歪笑靨如花。
狼王回眸,發現自己的尾巴又開始了不自主地搖動,急忙定住,真恨不得把尾巴給咬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