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玄武只剩下兩塊啃不動的骨頭,一塊兒是極南之地海波城,一塊兒是極北之地黑水城。
傳信的士兵先后到達吉安,稟告說乃是一女娃娃率領殘軍頑抗。傳信士兵形容了一番女娃娃的長相,并說她手里拿著一柄散發著幽藍光芒的寶劍。兩相對比下,說的竟是同一個人。同一個人,竟能短時間內出現在極南極北之地,已是奇事。
楚云軼聽完,除了震驚以外,心里還浮起了一絲絲的喜悅,心道:可是歪歪?她沒死?
正這時,一小太監風風火火趕來,滿面的憂怖之色,俯跪在地,顫抖道:“小的一早去給太后送膳食,發現,發現太后死在了青鸞別苑。”
楚云軼登位后,宮里再不敢稱顧靈書為女王,而改回過去的稱呼,太后。
楚云軼面上冷冰冰的,絲毫不為所動:“既如此,就派人把尸體斂了去吧。”
“您不去看看嗎?”
楚云軼沉吟片刻,道了聲:“好吧。”畢竟顧靈書名義上是他的母妃,自己還是要做足戲碼,過去看她一眼。
一干人等簇擁著楚云軼來到了青鸞別苑,一進屋,只見顧靈書吊死在房梁上,三尺白綾慘白刺眼。
楚云軼蹙眉:“誰給她的白綾?”
小太監惶恐道:“沒人給呀。也只有小的我早午晚來送飯,沒人會到此處來。”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她平素又待人苛刻,怎么可能有人來看她。
楚云軼左右看看,不覺隱秘地牽起了唇角。他親自把顧靈書抱下來,抬手合上了她充血的眼,起身道:“依國禮將太后厚葬。”
回到寢宮,亦珊公主湊上前來,緊緊貼在楚云軼懷里:“軼,我們的夢想終于要實現了。”
楚云軼點了點頭,悵然若失地嘆息了一聲:“只要拿下海波城和黑水城,那玄武就真的盡歸我所有了。”
“黑水城?龍天麟駐守黑水城,只要派龍家人,去將他召回不就成了。”
“我原本就是如此打算,但我憂心龍家并不是誠心歸降,所以,我打算親自帶著龍家人走一趟。”楚云軼的眼瞳越發漆黑起來。
亦珊公主萬分不舍:“我們才剛重聚,就又要分離了嗎?”
楚云軼拍拍她:“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衛國那邊,你準備怎么對付?”
“我已經派黑風到衛國去了,相信他不會讓我失望的。”
有了歪歪,龍天麟軍可說是如虎添翼,最終力挽狂瀾,扭轉了敗局。非但守住了黑水城,還攻下了衛國的數座城池。
衛王劉瑾如困獸般團團亂轉,一眾將領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劉瑾怒喝:“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讓一個女娃娃牽著鼻子走。”
公羊博猶猶豫豫地開了口:“末將已派人調查過,那女娃娃是前玄武王楚云軒的王后。傳說,她,不是人,是妖。”
“妖?”劉瑾愈發憤怒起來,“市井傳言也可信嗎?分明就是你們打不過,編造出來的借口。本王警告你們,不管她是人、是妖、是神、是鬼,都不能輸。再丟一寸土地,本王直接砍了你們。”
眾將領們從中軍大帳出來,都覺觸霉頭到了極點。本來眼看著就要拿下黑水城了,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劉瑾摔在大椅上,喘著粗氣:“如果再輸下去,一切就都完了。”
李騰久立在側,這時終于開了口:“我軍兵力折損嚴重,為今只能寄希望于南平王發兵支援。”
劉瑾心里隱隱生出擔憂:“若他來,早就該來了。”
李騰陷入了沉思,半晌后,才道:“臣聽聞,那妖后實則是龍家人,乃驅魔師。”
劉瑾嘆了口氣:“不管她是妖還是驅魔師,眼下,打敗她才是最緊要的。”
“我在想,既然明里打不過,是不是可以考慮暗地里……”
劉瑾立刻明白了李騰的意思:“你可想出了什么好的法子。”
“臣在想,能否兵分兩路,誘使妖后和龍天麟分開,然后擒住龍天麟,以此來要挾她退兵。既然他們同是龍家人,就沒有不從的道理。”
劉瑾霍地起身,在李騰肩上贊賞地拍了一把:“不枉本王這許多年來信任你,倚重你。”
李騰心頭暗暗冷笑:信任!
天完全黑下來后,劉瑾動用了全部的兵力,準備孤注一擲,賭這一把。他指揮著士兵們劃分為兩路,一路由公羊博率領,一路由李騰率領。分兩個方向,夜襲龍天麟軍。果不出所料,龍天麟和歪歪分開,追擊來犯的衛軍。
李騰仗著熟悉地形,一直把龍天麟軍引到一處山谷,然后兩邊夾擊,將龍天麟兜在其中。伏兵全部穿著夜行衣,在夜色的庇佑下,一起沖向龍天麟。龍天麟饒是勇猛,在看不清的情況下,仍是抵抗了好一陣子。李騰用車輪戰的方式,葬送了了許多士兵,才將龍天麟耗到筋疲力盡,然后擒獲了他。
歪歪追出后,發現敵人只是跑,并不打,便覺得不太對勁。一旁寒柏道:“窮寇莫追,唯恐有詐。”
歪歪撤軍回營,直到天亮也沒見龍天麟回來。正在她憂心之時,一諾率余部回到營帳。他受了傷,鮮血染紅了鎧甲。歪歪急忙上前扶住他,他道:“我們中了埋伏,龍天麟被抓。”
“他們抓天麟做什么?”歪歪疑惑。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正午時分,太陽正當空,燒灼著一片狼藉的大地。衛軍浩浩蕩蕩而來,最前方的車架轅桿上,綁著龍天麟。龍天麟滿身血污,頭無力地耷拉著。歪歪認識他這么久,第一次見他如此狼狽。李騰拿著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當歪歪看見李騰的瞬間,李騰也看見了她。
李騰瞳孔驟然睜大:“宮女林小小,王后龍歪歪,難道,是同一個人?”
歪歪縱馬上前:“王后就免了,叫我龍歪歪就好。李公公,我們一場相識,我不想為難你。你放了龍天麟,我放你走。”
李騰壓了壓刀柄,鋒利的刀刃頓時切進龍天麟的肌膚,鮮血流出:“你覺得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昏迷中的龍天麟被痛感驚醒,抬眼看著前方的歪歪,便明白了眼下的局勢。都怪自己太志得意滿,見敵軍沒多少人,自己也沒帶多少人。他只顧追擊,絲毫沒意識到中了圈套。
歪歪勒住了韁繩:“我跟龍天麟向來不合,你們要殺就殺了,何必費勁帶到我面前。”
“是嗎?”李騰將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龍天麟吃痛,輕吟了一聲。
歪歪忙陪著笑臉道:“開玩笑,你何必當真。說說看,你有什么條件。”
“退兵,滾出衛國。”李騰正色,凌然。
歪歪滿不在乎地攤了攤手:“多大點事兒,退兵就退兵。”
李騰沒想到她會答應的這么痛快,不免有些愣忡。
公羊博策馬上前,輕聲對李騰道:“咱們是不是著了這小妮子的道兒了,還是趕緊撤的好。”
李騰鷹隼般的眸子環顧了一周,并沒有發現有伏兵的跡象,但是也不能掉以輕心,手死死抵在龍天麟喉嚨上,不敢撒手,他自信,只要有龍天麟在手,對方就不敢輕舉妄動。
正在這時,一個穿著黑衣,眉目如炬,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男子緩步走到歪歪身側。歪歪附在他耳邊,跟他耳語了幾聲。
李騰牢牢盯著黑衣男子,眼睛連眨也不敢眨。
突然,影子一閃,黑衣男子竟消失了。緊接著,黑衣男子出現在他身側,凌厲的掌風將他打下馬車。等他反應過來時,黑衣男子和龍天麟已全都不見。他從地上爬起來,看向敵軍陣營,赫然發現,他們已回到歪歪身側。
李騰心驚不已,知道自己的對手并非普通人。或者說,不是人。傳言可能是真的,王后是妖,那妖身邊的,自然也是妖了。
“謝謝你救我。”龍天麟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寒柏淡淡地瞥他一眼:“不用謝我,歪歪讓我救你我才救的。否則,我才懶得管你死活。”
龍天麟無力地倚在寒柏身上,寒柏嫌惡地偏開,想盡量躲他遠一點。歪歪見狀,嗔道:“他都快倒了。”
寒柏無奈,只好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拖著他趕緊回到陣營中,把他交給士兵們,十分嫌棄地拍了拍手,拂了拂周身上下。
處心積慮的計劃,居然一點兒便宜沒討著,李騰率軍灰溜溜地扯回。
中軍大帳,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李騰身上,衛王劉瑾爆喝:“無能,到手的人能給丟了。”
見李騰受罰,公羊博隱隱地勾唇,冷嘲熱諷道:“還以為李公公出了個好計謀呢,沒想到不過如此。”他一個太監,能帶兵打仗,而且漸漸有壓在他公羊博頭上的氣勢,公羊博早就看他不慣。
公羊博話音剛落,耳光就落在了自己臉上,那叫一個火辣辣地疼啊:“五十步笑百步!混賬!”劉瑾的憤怒如雷鳴在耳。
一回到駐扎營地,心急如焚的莊念婷就撲了過來,扎進了龍天麟懷里,泣不成聲。
所有將士們都咋舌,看呆了。
黃沖上前,將莊念婷拉開,提醒她道:“莊小姐,您可是大家閨秀。如此大庭廣眾之下,和男子摟摟抱抱,有損您的名節。”
莊念婷抹了抹眼淚:“我敢來,還怕什么名節嗎?”
然后,莊念婷直接扎進了龍天麟的營帳,日夜不休地照顧,衣不解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