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家最害怕的事降臨了,一紙詔書傳來,要將他們全部被捕入獄,抄家充公。罪名是,龍家女龍歪歪刺王殺駕,畏罪潛逃,禍連九族,欽此。
上千士兵一起涌上來,將龍府前后左右圍了個水泄不通。
其實,龍湛早有準備。在歪歪被掛上城門樓的那一刻起,他就遣散了府中所有子弟。他讓龍元武也走,去找龍天麟。可龍元武不忍心丟下他,要和他留下來共患難。龍元武讓二弟,帶著伏魔刀和天麟的兩個娘子,一并交給天麟。此后,龍天麟將是龍家當家人。
龍湛唯一的遺憾就是,他去看望夏子彤,但夏子彤卻不愿見他。也不知,從今以后,還有沒有機會能再見她一面。
思忖了片刻,龍湛對傳旨的太監道:“我愿意束手就擒,但我有個要求,我要面圣。”他想當面向楚云軼求情。
太監道:“等進了宮,你自然能見到王上。”
然而,這只是隨口一說。他和龍元武直接被投入大獄,根本連楚云軼的影子也沒見到。
他們監牢隔壁住的便是陳國棟。陳國棟只剩下了半條命,看見老友龍元武入獄,還有力氣嘲笑:“以為你龍家從此后飛黃騰達呢,沒想到,這么快就掉了下來。”
龍元武斜他一眼:“沒想到你骨頭還挺硬,這么久了,還沒死。”
陳國棟怎肯吃虧:“你沒死,我怎么會死呢。”
龍元武懶得再理會他,扶著龍湛坐下。
龍湛嘆了口氣,朝陳國棟看過去:“國棟,我也算是你的長輩。咱們都是患難中人,你又何必白費力氣踩我們呢。你落難時,我龍家可沒踩你。做人要厚道,省的身前身后落得個污名。”
陳國棟拖著腿挪到墻角,靠墻坐下:“龍老太爺說的極是,我們同為天涯淪落人,應該互相照應才是。不過,話說,你們是因為犯了何事入獄的?”
龍元武不耐煩的道:“那孽子歪歪刺王殺駕。”
“歪歪?嫁給先王楚云軒的那個?”陳國棟不解,“她為何要殺楚云軼。”
“你想問,我還想問呢。”龍元武越發悶氣,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亦珊得知,只有兩個龍家的老家伙被抓了起來,氣的三尸雷暴跳:“其他人呢?”
“都不在,只有龍老太爺和龍太保兩個人在家。”
“豈有此理!”亦珊拍案而起,“抓到兩個人有何用!”
太監賈鵬提醒:“王后,您忘了,還有龍天麟這塊難啃的骨頭呢。”
他不說,亦珊還真是忘了。
“龍天麟!龍天麟!”
龍天麟手握兵權,要解決他談何容易。亦珊頭痛欲裂,覺得自己絞盡腦汁還是走進了一個死胡同。
龍府被抄家的消息,沒多久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閆少庸和一諾、歪歪談天時,被夏子彤給聽到。夏子彤頓時惱怒,責罵歪歪:“你為何要刺殺王上!你不知道那是什么罪名嗎?”
這還是夏子彤第一次如此大聲地吼歪歪。歪歪心里委屈地很:“事情很復雜,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樣。”
“那是怎樣,你倒是說說看。”夏子彤嘴上說著不在乎龍湛,其實內心深處還是割舍不下他的。畢竟兩人相依相伴度過了幾十年,知道他落難,她怎能不急。
歪歪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閆少庸替她把楚云軒沒死,楚云軼囚禁楚云軒這些事,全部告訴了夏子彤。夏子彤聽完,不好意思地看著歪歪:“是阿婆錯怪你了。”
“阿婆擔心阿公,我理解。就算阿公屢屢想置我于死地,我也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他死。我做的事,我一力承擔。”歪歪仰著頭,氣勢洶洶地道。
夏子彤慌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阿婆不用再解釋。我并沒有責怪阿婆的意思。”不等夏子彤在繼續說下去,歪歪踱步離開。
夏子彤癱坐在椅子上,看著閆少庸,皺緊了眉頭:“我是不是話說重了些。”
閆少庸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道:“是有點重。你不分青紅皂白,那么一通責怪,換誰誰也不舒服。剛才歪歪還在說呢,她現在功力已經恢復了一半,晚上可以進宮去,把龍湛父子給劫出來。”
聽了閆少庸的話,夏子彤越發愧疚起來。
歪歪去了后院,在練劍。夏子彤跟過來,坐在石凳上看了許久。歪歪知道夏子彤來了,卻沒停下來。如果夏子彤不打斷她,她還會一直舞下去。
“你生阿婆氣了?”
“沒有。”歪歪噘著嘴,很明顯就是生氣了。
“你是不是氣阿婆不相信你。”
歪歪看向夏子彤,一字一頓地道:“是不是在你眼中,我是那種無緣無故傷人的人,哦,不,妖。”說到此處,歪歪梗住了,因為她想起了寒柏。她也曾經三番兩次,不分青紅皂白地責怪他。原來,被冤枉是這種感覺,她終于體會到了。
耳畔響起寒柏跟她說的最后一句話:“你不忍心傷害任何人,卻總是忍心傷我。或許,你從沒喜歡上我,你只是習慣了我的守護。哈哈哈哈,我懂了。天涯路遠,長夜無期,從今而后,你我便是陌路人,永不相見。”
她反復咀嚼著那句,你從沒喜歡上我,只是習慣了我的守護。是這樣嗎?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歪歪正陷入沉思,夏子彤一句話將她拉回:“先前那個龍神呢?這次怎么沒見到他。”
“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了。”歪歪壓住自己的情緒,用云淡風輕的口吻道。
“為何?”
“不知道,要問問他去。”歪歪對夏子彤的緊追不舍開始煩躁。
夏子彤意味深長地道:“當不知道如何抉擇時,就安靜下來,問問自己的心。”
“問心?”
當時的歪歪情緒一起,稀里糊涂就把寒柏給趕走了。她從沒問過自己的心,她似乎下意識地在回避,不想去面對腦袋里的一團亂麻。
吃罷晚飯,天色更加陰沉之后,歪歪和一諾穿著夜行衣,在黑暗的庇佑下穿房躍脊,一路向著王宮而去。
景陽殿。
楚云軼側臥著,衣衫半敞,慵懶地瞇著眼睛。他蒼白的肌膚,在昏暗的燭光下,暈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讓他有種凄然的美感。
亦珊看著他,想說話,又沒說。
“你,有話想說就說吧。”楚云軼的聲音也有種勾魂攝魄的美,讓亦珊的心一下子滯住了,猛地一顫。
“沒,沒有。”她盡量離楚云軼遠一些。從前的她總是迫不及待地投進他的懷里,如今,卻再不敢靠近。她想起了他的尖牙,還有鮮血。
“你知道了,何必又裝不知道。”楚云軼清冷的聲音悠悠飄蕩,就像一聲詠嘆。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那夜,我聞到了你的氣息。”楚云軼睜開了眼,眼底冷光閃爍,“所以,你為何要救活我。讓我就那么死去,該多好。”
聲音是悲傷的,臉上卻掛著淺淡的笑意。
亦珊湊過來,抓住他如寒冰般的手:“你讓我怎么忍心,看著你就那么死去。如果救不活你,我就想著隨你而去了。”亦珊說的是實話,她腦海中確實閃過了這個念頭。可是,想到腹中的孩子,她放棄了。
楚云軼伸出手,向她傾身過去,指尖柔緩地滑過她的臉:“我不怪你,怪只怪造化弄人。我一心求死,卻求死不能。”
“一心求死?你為什么要求死。”亦珊絕沒想到,楚云軼的死是他自己求來的。
楚云軼臉上揚起陰邪的笑容:“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沉默了片刻,楚云軼又道:“你關了龍家人?”
“是!”
“放了他們。”
“不能放,他們會發現……”亦珊不知該怎么說下去。
楚云軼替她補充:“發現我是妖怪?”
亦珊低著頭,不敢直視楚云軼攝人的目光。
楚云軼半坐起,看著自己腕子上的紅繩:“我一直很好奇,這根紅繩到底是干什么用的,為什么不能斷開。”
“黑風說,紅繩斷開,你就會死。”
“是嗎?”楚云軼眼中滑過一絲喜悅,頓了下,悠悠然道,“我餓了。”
“好。”亦珊叫了一名宮女進來,自己退了出去。
歪歪和一諾潛進王宮后,并沒有直奔牢獄,而是先去了景陽殿。
路上一諾不解地問:“為何要去景陽殿?”
“我先看看楚云軼恢復地怎么樣了,畢竟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如此。”歪歪道。
說話間,兩人已經接近了景陽殿。歪歪示意一諾先躲起來,因為她看見亦珊正從景陽殿離開,身后一群宮女簇擁著她。
等亦珊走遠了,歪歪才招呼一諾閃了進去。
景陽殿里一個人都沒有,殿內黑洞洞的,沒有亮光。
歪歪納罕:“難道楚云軼不在?他到別的宮去了嗎?”
正這時,忽聽到女子掙扎叫喊的聲音從殿內傳出。
歪歪忙沖上前,一腳將殿門踹開,同時手探到身背后,按住劍柄。
清冷的月光灑將進來,一雙精光畢現的眼射向歪歪。歪歪也看見了他,他的臉很是蒼白。
“是楚云軼嗎?”
她的聲音趕走了他眼中的疑惑:“歪歪,你來了。”
他的聲音尋常到好像昨日剛剛見過她一樣。
楚云軼身下的宮女害怕地咕噥了一聲,他松開她,任由她像一條魚一樣游走了。
看著滿眼是淚逃走的宮女,歪歪心里有些不快:“你干嘛欺負人!”
連她的責怪甚而都是悅耳的。
她朝楚云軼走過去,剛走出兩步,被一諾給拽住:“你小心,他看起來很危險。”
“沒關系,他不會傷我的。”歪歪拂開一諾,“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傷我,可他都沒有。就像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殺了楚云軒,他也沒有。”
歪歪向他走近,她香甜的氣息撲面而來,勾的他心癢難耐。他不知不覺地將視線定在她的脖頸,她的脖頸纖長柔美,肌膚瑩瑩如玉,在月光的映照下,鍍上一層迷人的微光。
“你走!”他意識到了自己身體傳出的渴望。
“我得確認你沒事了,才能走。還有,你放了龍湛和龍元武,是我誤會你,失了手,與他們無關。”
歪歪離楚云軼只有一步之遙了。
楚云軼在顫抖,他無法抗拒她的氣息,他身體里的野獸呼之欲出。
“你走!”他發出了最后通牒。
看著他痛苦的模樣,歪歪靠近過去,關懷地問:“你不舒服?”
她的氣息如春風般拂過他的側臉,他再按捺不住,縱身將她撲入懷中,張開嘴貼向她纖美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