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吳歧呢,整日眠花宿的,先不說別的,就說花樓里的百日紅和他的交情,綠珠也是親眼所見啊,怎么自己說說都不成,偏偏吳歧左擁右抱之后,還得了她的心!
可他吳修遠從來就不會認輸,他吳歧能辦到的,他也同樣能辦到,他總有法子挽回她的。
此生,除了她之外,他再也不想讓第二個人站在自己的身旁,任何人也替代不了她!
這晚,梁綠珠做了一個夢,夢境當中吳歧被人追殺,身中數刀,身上的血窟窿是那么的明顯,看的人驚。
她想要伸手去幫他一把,可自己卻無能無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追趕著,最后落下懸崖!
“吳歧,不!”梁綠珠從噩夢當中驚醒過來,滿腦子都在想著吳歧被人殺了,他落懸崖了。
她全身忍不住顫抖了起來,那是因為恐懼和害怕,在次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吳歧在自己心中居然有這么重要的地位,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感傷和擔憂了,直到她緩和了許久,這才終究意識到這不過是一個夢境罷了。
猛的從床上跳了下來,她打開了木頭門,拔腿就往外面跑。
小木匠去了那么久,還沒有給她答復呢,一定是看著她睡過去了,不忍打擾吧。
一想到剛剛的夢境,她頓時再無睡意,只想將小木匠撈過來,仔細的問問。
興許,他又知道些什么呢?
剛打開門,一道黑影朝著自己走了過來,梁綠珠心虛翻涌,只覺得應該是吳歧回來了,頓時喜不自勝,這就要跟他打招呼。
想著剛才的夢境,梁綠珠有些慶幸,暗道了一聲夢果然是反的。
正要開口問話,沒曾想,吳修遠那關切的聲音忽然傳來了:“這么早就醒了,不再睡會兒?天還沒有了亮透呢。”
梁綠珠一怔,驚道:“你還沒有走!”
之外屋子外面明明是黑黢黢的一片,他如何待的習慣,他明明是拍黑的啊。
吳修遠苦澀一笑,不由道:“原本我也以為自己是害怕的,只不過,人往往最難摸透的就是自己,有些事,不去做,你便不知道。”
他的話語意味深長,讓梁綠珠覺得有些難懂,只是想起昨晚他對自己說過的話,一時之間,又選擇了回避,不愿意再繼續聽下去。
“我找小木匠。”草草解釋了一句,這就朝著堆放雜物的房間里走去了。
推開房門,只見小木匠正睡在干草堆上,梁綠珠竟有些不忍打擾,可想起了自己做的那個夢,她又有些生怕,只得快步上前,搖了搖小木匠道:“醒醒,快醒醒。”
小木匠還以為自己夢到了自家女掌柜,可自家女掌柜的聲音分明就是從耳邊傳出來的啊,一時之間,小木匠一個激靈,從夢境當中醒了過來。
揉了揉惺忪的眼眸,只聽梁綠珠問道:“昨晚我讓你去衙門消息,怎生你也不回來跟我說說。”
這雜物屋子里一片漆黑,小木匠也看不清楚人的臉,只覺得梁綠珠身旁跟著的人就是吳歧,不由道:“我想著他也回來了,你難得休息休息,所以就沒有打攪你。”
說著,人已經跳下了茅草堆,驅身過去找油燈,找了一陣,這才想起自家油燈早被用完了,不用拍著后腦勺懊悔:“我昨兒個在外面就應該買一些油回來才是。”
話音剛剛落下,只覺得一旁的‘吳歧’掏出了打火石,將他身旁的燈盞點亮了,一時之間,屋子里面頓時就亮堂了起來。
“吳大哥,你昨兒個就帶了這玩意兒過來?”小木匠欣喜的說了一句,目光踩剛剛從燈盞上面挪動了一些,待看到了吳修遠那清冷的模樣之后,整個人又是一愣。
“怎么是你!他人呢?”
吳修遠自然知道小木匠話語當中的他指的就是吳歧了,抿了抿嘴,他淡淡的回了一句:“一直都是我。”
小木匠聽了這話之后,嘴角動了動,竟說不出一個字兒來。
昨晚上,他看到的那個人也是吳修遠?這么說來,吳歧根本就沒有回來,那么,他究竟是去了哪里?
驚訝之余,終究聽見自家女掌柜帶著喜氣的聲音傳來了:“那他去了哪里?他······果真是沒有死。”
昨晚的夢境太過于真實了,嚇得她不輕,如今,聽見小木匠說吳歧還是活著的,她頓時有種萬分慶幸之感,只感念于她是活著的。
不論發生了什么事兒,只要她是活著的,那便一切都好,一切都安!
吳修遠哪兒能看不出梁綠珠眼里的喜色,只是看著這樣的梁綠珠,他的心忍不住的痛了起來。
這樣的眼神,多么的熟悉,以前自己出事兒的時候,她也是這么焦急的看著自己,如今,對象竟又是換成了吳歧
吳歧明明做了那么多針對她的事兒,為何她還能對他那么的上心!
越想,吳修遠心中越發不甘心。
梁綠珠看著小木匠,只見小木匠支支吾吾,等了半天,也沒見著他說出什么話來,不由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他何時回來的?”
小木匠看了看吳修遠,只怕將這事兒說出來會氣著她家女掌柜,可他從來不會騙她,即便是他心中有所斟酌,不愿意多說,此時,也是不能不說。
“吳歧根本就沒有回來,他將我認成了吳歧。”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傳來。
梁綠珠看向說話的吳修遠,一時之間無言。
他·····沒有回來?
難道是因為身邊有什么事兒?定然是了,他肯定是有什么事必須要做吧,不過,這也是不礙事的,畢竟,只要他沒有性命之憂,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不礙事,他若是將事兒辦完了,定然會回粉條鋪來的。”梁綠珠淡淡的說了一句,似是在安慰小木匠,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小木匠看著自家女掌柜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擔心吳歧,頓時有些惱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看不出來嗎,他不會回來了,他一直都在給寧王效力,暗中幫寧王辦事兒,如今他在寧王面前立了功,更是成了寧王面前的紅人了,他昨日沒有回來,往后就更不會回來了。”
小木匠一向不怎生忤逆梁綠珠,但每每忤逆梁綠珠,都是有著自己理由的。
偏偏,梁綠珠卻是笑了:“他利用我什么?說到底幫了賺了銀錢,連著工錢都還沒有拿。”
“這······”一時之間,小木匠也說不上來了。
總之,他還是不相信吳歧,雖然吳歧之前在粉條鋪上的表現,確實讓人放松了警惕,覺得他并不如傳聞那般糟糕。
但他從頭到尾都藏著自己最終的目的,表面上看起來像是老老實實的在鋪子里上工,追逐著平凡不過的日子。
可實際上,他內心里的追求卻不是這么簡單。
說到底,他就是藏的深!
對小木匠而言,梁綠珠對他是有恩情的,所以往后,不論是發生了什么事兒,她都會義無反顧的站在梁綠珠這邊。
那些想要欺負梁綠珠的人,更是沒門兒!
梁綠珠搖頭失笑,正要讓小木匠繼續歇著,自己也回屋去歇著,畢竟如今天才麻麻亮,距離天亮還有些時辰。
不論吳歧身上有什么秘密,他愿意回來,愿意告訴她的時候,他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曾想,吳修遠忽的開了口:“他可以利用你放松劉奎的戒備,更好的跟寧王商量著如何捕殺劉奎。”
梁綠珠看向吳修遠,面色不是很好看。
吳修遠自來不喜歡說別人壞話,更何況,還是說情敵的壞話,這是君子所不恥的。
但他說的也確實是實話,如今吳歧已經得了殊榮,卻也沒有回到她的身邊,這只能說明,吳歧對她,也并不全是真心。
他并沒有惡意中傷人,所以,當梁綠珠朝著他看過去的時候,他也并未躲避,只是迎著她的目光,目露關切。
“沒有想到吳歧竟是這樣一個人,我真是看錯他了,原本我還以為,當初我家掌柜的救了”
他原本還想說下去,冷不丁的,忽然被梁綠珠打斷了話:“你再睡會兒,天色還早。”
說著就出了雜物房,轉首朝著吳修遠道:“二少爺,你還是回吧。”
也不等吳修遠回話,她徑直進屋,將房門關上了,腦海里回想著過往吳歧與她相處的種種,卻有些不信。
那時候的吳歧分明不像是在說謊,更何況,他也用不著說謊。
只是待在他的身邊,沒有必要裝出那么關心她才是。
忽然之間,她想到了那碗元宵,頓時再無睡意,推開房門,只見屋檐下還坐著一個人,那人身影清冷,只坐在一旁,也不曾動彈一下。
“你為什么不點燈籠。”梁綠珠自然知道那人就是吳修遠,對于一貫怕黑的他而言,如今坐在這里,定然萬分難受才對。
“怕影響到你。”他緩緩地從屋檐下坐了起來,扭頭看她,有些擔憂:“你還在想他的事兒?”
梁綠珠搖頭,不想承認,可又覺得吳修遠這么聰明的人哪兒能想不到呢,這就道:“我餓了。”
“吃點什么,我去給你拿。”他不疑有他,當真準備回府給她拿。
畢竟如今街道上還沒有開場,更不可能有店家天不亮就開鋪接客了。
“去我鋪子上吃面吧。”她說了一句,這就往外頭走。
她在邀他吃面?
這么久了,她刻意跟他保持著距離,忽然之間如此邀請他,他竟還有些不習慣。
這種感覺,當真是古怪不已的。
吳修遠一路跟著她往外面走,早被他點亮的燈籠將他們兩人的影子拉著老長。
他看著她的背影,忽然之間覺得有些落寞之感,伸手想要撫上她的背脊,可手才剛剛伸了出去,卻發覺著她的腳步加快了一些,顯然是要跟他拉開距離一般。
他皺著眉頭,心里泛起了一股子苦笑。
她這是刻意的,還是無意之間的舉動。
之后,他再沒有跟他說話,只是默默地跟著她往前走,再沒有多說一句話的意圖。
終于到了店門前,梁綠珠將門打開,徑直進了后廚當中,吳修遠將燈籠放好,竟有些無所適從。
猶豫了許久,他終于還是跟了上去。
進了灶房,只見梁綠珠正在煎蛋,聞著香味兒,他倒是覺得確實是餓了,之前還沒太在意,如今當真聞著飯菜香味,這種饑餓感才一陣陣的翻涌而出。
“小時候,我娘也總喜歡往廚房里鉆,我爹常常怕累著她,她卻說不做這些,她心里不實在。”
梁綠珠的手僵了僵,抬頭迎著他的眸子,淡淡的笑了笑:“要一個蛋還是兩個。”
吳修遠一怔,從來不吃雞蛋的他,第一次覺得雞蛋很香,更是難得的開口要了兩個。
于是,梁綠珠這就煎了三個雞蛋下鍋,吳修遠兩個,她一個。
“我瞧著你平日的攤子上并未賣雞蛋,這雞蛋是哪兒來的?”吳修遠淡淡的問了一句,他極少到她的鋪面上來,自從她不想見到他以后,他更是難得上門來討人嫌。
只不過,他在給他獨處時光的時候,也沒少托人過來照看,當然,這些梁綠珠都是不知道的。
當然,這事兒是從吳歧來了粉條鋪之后就終止了,因為他不想聽到有關吳歧和梁綠珠的事兒。
“他買的。”梁綠珠淡淡的回了一句,面上看不出多余的神色。
吳修遠聽出了她話語當中的意思,整個人的面色怔了怔,真沒有想到這么點小事兒也能將吳歧牽扯出來。
當他幫著梁綠珠將兩碗面一并的端上桌之后,在看著面碗里的雞蛋,她竟忽然覺得有些難以下咽。
“趕緊吃吧,這樣身體也會暖和一些,在外頭待了那么久,不冷?”梁綠珠問了一句,將之前放在粗瓷小碟中的肥腸夾起來,遞了兩塊給他。
此時天色還是黑漆漆的一片,外頭沒有任何的人煙,吳修遠享受著片刻的安靜,再看眼前這雙清麗的臉龐,忽然之間升起了一股子幻覺,只覺得他們上一世就是相濡以沫的一對情深伉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