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沙順著老翁指去的方向,隱約能看見一個廟宇的輪廓。
又走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間破敗的廟宇出現在曼沙幾人的眼前。這廟倒是不小,只是看樣子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過了。
“看著廟宇的規模,想必曾經也是鼎盛一時吧。只是眼下怎的變成如此破敗的模樣了?”曼沙有些疑惑的問了一句。
“說起這廟啊,怕是有千年的歷史了。據說千年前我們這一帶也是個富饒的城鎮,因為靠近洛河,所以附近所建的廟宇大都是供奉洛河神女的。這座廟便是當時規模最大也是最靈驗的。可是千年前不知為何,我們這一片地方突然整日整日的下起暴雨,暴雨持續了三年,洪災不斷,最終將這原本富庶的地方都給毀了。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就成了現在如今這副模樣。”老翁緩緩的絮說著這千年來人們口口相傳的故事。
說話間,曼沙幾人已經在老翁的帶領下進入了破廟,一股子霉味夾雜著濃烈的塵土氣息迎面撲來,就連那老翁也忍不住用他破舊的衣袖掩住了口鼻。
“這里是不會有山匪強盜的,委屈夫人在這里將就一晚了。若沒別的事,老朽便先回去了。這錢還給夫人,小公子看病想必還得不少花銷。”老翁說著,將手里的荷包和先前趕車侍衛給他的十幾個銅幣塞進了曼沙身邊的安如月手里。
“這……”安如月有些茫然,轉過頭看向曼沙。
還不待曼沙發話,老翁又道:“老朽本就沒幫上什么忙,這錢自然是不能要的。還請夫人拿回去吧。”
曼沙見老翁如此堅持,也就沒再說什么,只是對著安如月點了點頭。如今他們也是囊中羞澀,不然這點零碎的散錢他們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待老翁離開后,先前趕車的侍衛從馬車內取出了一些干凈的褥子,然后對著曼沙說道:“王上,這廟宇破敗雜亂,只能將就一晚了,屬下去找些枯枝來生個火,去去這地上的潮氣。”
安如月已經尋了塊空地,撿了撿邊上的雜物,去了去周圍的蛛網。此時她接過侍衛遞過來的褥子微微皺了皺眉,嘆息了一聲便將褥子鋪在了滿是塵土的地上。
侍衛將火生起來之后,原本還顯得陰森寒冷的破廟頓時變得溫暖明亮了起來。
“王上,今夜您和小王子還有如月姑娘就睡在這里吧。我們幾個輪流守夜,如若有什么動靜我們一定立刻將你們叫醒。”侍衛抱拳恭聲說道。
曼沙點了點頭,待四名侍衛走到了廟門口,曼沙才緩緩的坐在火堆邊上。
蒼無念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事實上這三年來他也很少說話。此時他正借著眼前火堆發出的亮光環顧了一下四周。
廟內除了幾根頂梁大柱和一些雜亂的朽木,幾乎已經沒有什么東西了。可是當他看見這廟內供奉的所謂洛河神女的石像的時候,他卻突然怔住了。
神女的雕像如同這座廟宇一般已經破敗不堪,甚至還有很多地方已經碎裂缺失了。可就這么一尊殘破的神女像,卻在蒼無念那不知情感為何物的內心中激起了一點微不可查的漣漪。
自從蒼無念知道自己失去了覺魂之后,他便能感覺到自己的冷淡,不是他不想跟別人親近,而是靈魂深處似乎有一種化不開的寒冷,讓他怎么也感受不到任何情感的溫度。
他只能憑借自己三魂健全時對母親和安如月的記憶,盡可能的對她們親近些,即便是如此,那種記憶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模糊起來。
蒼無念很是驚疑,他確定自己從未來過這個地方,也從未見過什么洛河神女,可是為什么今夜見到這殘破的神女石像,他居然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種感覺似乎很久遠,久遠到他覺得那仿佛只是曾經做過的一個夢,夢境太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就在蒼無念想要抓住那一抹奇異的感覺細細體味的時候,他寒冷的心湖又無情的將那一點點好不容易泛起的漣漪徹底凍結了。
見自己的孩子三年來從未在意過什么,今夜居然在這破廟里對眼前這一尊殘破的雕像愣神,曼沙心頭閃過一抹疑慮,不過這疑慮瞬間便被驚喜所取代:莫不是這雕像讓他聯想到了什么?
曼沙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輕聲問道:“念兒,何故對著這尊神女像出神?”
蒼無念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剛才有那么一瞬心中有一抹異樣的情緒閃過。
“母親,明日到了鎮上,將孩兒的眼睛蒙上吧。”蒼無念答非所問的淡淡說道。
曼沙聞言,心頭涌起一抹悲哀。人間這三年她總是將他保護得很好,平日里也不會多讓人瞧他一眼,畢竟以曼沙絕美的容貌走在人群之中都是當之無愧的焦點,也的確很少有人會細細打量一個孩子。
只是今晚倒是個意外,沒想到那癡兒和那老婦見到蒼無念灰色的雙瞳之后會有那么激烈的反應。莫不是那二人的言語刺激到了他?他堂堂一個修羅族的小王子,怎么看在凡人百姓眼里居然成了妖怪。
“小王子,那些鄉野村民的話你無須放在心上。小王子生得如此俊俏,怎么能拿那些妖怪跟你相提并論?”安如月顯然也是認為那老婦和那癡兒的言語傷害到了蒼無念,急忙出言打抱不平。
“我只是想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罷了。放心吧,即便蒙上了眼睛,我也能感知周圍的一切。”蒼無念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并沒有任何的情緒。
“念兒說什么便是什么。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便趕路。”曼沙見蒼無念今夜難得的多說了兩句,雖然話語中的內容讓她感到有些悲傷,但是既然是他提出來的要求,她都會答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