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是屬下特意安排欣兒出現在閣主的面前,想讓她能有機會貼身伺候閣主,進而……進而能夠得到閣主的垂青。”黑耀狠狠的咬著唇,低聲說道。她一回來便已經聽說了欣兒的死訊,可是她卻本能的認為那是蒼無念下的手。
蒼無念瞇了瞇眼:“這么說來,希望我找個女人的,不僅僅是古問天了。不過我很好奇,就算那欣兒能夠入了我的眼,對你又有什么好處?”
黑耀低著頭,似是在內心之中好一番掙扎,半晌才開口道:“閣主心志高遠,從未把心思放在男女情事上。黑耀便想著……若是閣主能夠有個女人,或許……或許食髓知味,便會開始對女人有興趣。那樣……那樣黑耀可能也會有機會……”
說到最后幾個字的時候,黑耀的臉頰竟是浮現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紅暈。而她身邊的黑奎,臉色卻是變得十分難看。
隔著面具,三人看不到蒼無念此時臉上的表情,不過從他的眼神和周身散發出的寒意可以很明顯的感知,他是動了真怒,興許一個弄不好,他會動手殺了這兄妹倆也不一定。
就在黑奎想要張口替自己的妹妹辯解些什么的時候,蒼無念卻是猛然抬手,一道掌力自他的掌心擊出,狠狠的落在了黑耀的肩頭,與此同時黑耀整個人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向后飛去,重重的撞在了門板上。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從黑耀的口中噴吐而出,她面帶痛苦之色,掙扎著想要起身,可終究還是無力的躺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蒼無念那繡著白金色祥紋的步云履一點一點的緩緩向她靠近。
“所以,給畫兒下藥這種喪盡天良的主意,也是你向古問天提出來的對嗎?”那雙月白底的步云履終于是在她面前三尺的地方停了下來,眼前的男子正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她,聲音不帶一絲情感,仿佛是從地府而來的閻羅,抬手間便可掌握她的生死。
“閣主,求閣主饒她一命,她也是一時糊涂,說到底……說到底她也只是仰慕閣主,才會想盡辦法讓閣主對女子動心啊!”黑奎生怕蒼無念下一刻就會一腳踹向黑耀的心口,急忙出聲討饒。
“你讓我饒她一命,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讓誰饒畫兒一命?你們可知她差點因為那該死的媚藥死在我的手里?這么多年,古問天讓你們從我身上拿走的東西還不夠多嗎?”蒼無念的語氣蕭索、聲音低啞,似乎有一種化不開的悲哀包裹纏繞著他。
聽得這個一貫喜怒不形于色的曾經的少主竟然會為了一個女子流露出這樣的痛色,黑奎和黑耀皆是微微一愣,隨即他們突然感覺到了慚愧。他們自然是不知道蒼無念體內沒有覺魂的事情,所以他們一直以為,蒼無念本身就是那種淡漠無情的人。
一個人對什么都冷漠,都不在乎,時間長了,他身邊的人就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反正他從來沒有表露出不滿。
而沒有人注意到一直在一旁作壁上觀的青辭,在看見這樣的蒼無念的時候,表情卻是變得有些古怪。
“閣主,都是黑耀的錯,若是閣主不解氣,黑耀愿以死謝罪。”再怎么說,她也是個女子,這么多年陪伴在蒼無念的身邊卻是為了替古問天辦事,時間久了,難免還是會心生愧疚。更何況她對蒼無念動了不尋常的心思。
“閣主,可否聽屬下一言?”青辭終于是忍不住發話了。
蒼無念側過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最好是能說到點子上,若是花言巧語,就留著說給你自己聽吧。”
青辭的身體微微僵了僵,他縮了縮脖子,尷尬道:“閣主這是哪的話。屬下只是覺得,如今千機閣乃是用人之際,這兩位護法跟隨閣主多年,應當是深知您的心意。如今古問天已經退位,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若是閣主能給他們一個機會,想必他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蒼無念聞言一聲冷哼:“這兩位護法,我用不起。若是天退域主有興趣,便讓他們跟著你吧。”
言罷,蒼無念竟是連看都沒有再看三人一眼,大步的離開了天退府。
望著蒼無念遠去的背影,青辭無奈的撇了撇嘴,對著黑奎沒好氣道:“還不起來,帶著你妹妹回廂房養傷去吧。”
黑奎一個激靈,似是沒想到如此輕易的便死里逃生,他急忙起身將倒在地上的黑耀攙扶起來,對著青辭由衷的感謝:“多謝域主,今日若非域主,我兄妹二人恐怕……”
說這話的時候,黑奎不禁想起了昨夜,他和黑耀一路狼狽的逃亡,趁著夜晚正在趕路。在洛河與北海交界處卻是被眼前這個斯文書生給攔住了。
這書生看似柔弱可欺,可是出手不過十個回合便將他兄妹二人拿下。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這少年書生卻是說,他們不可能這樣逃亡一輩子,不如早些跟他回去,將他們的錯誤坦誠布公,并且告訴蒼無念他們這些年的無奈和迫不得已,興許蒼無念能夠留他們一命。
先前黑奎和黑耀的心中還有所懷疑,但想著橫豎都是死,眼前這書生很明顯不會放他們走,與其對這素未謀面的書生卑躬屈膝,他們寧愿向蒼無念討饒。
青辭一翻白眼:“我方才還說你們跟了閣主這么多年定是深知他的心意,感情我說這話就是為了打自己的臉。”
“這……域主此言何意?”黑奎不明所以的問道。
“閣主若是有心殺你們,還費那個勁下達什么流螢令?直接發布絕殺令就行了。他之所以把你們弄回來,無非是想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其實咱們的閣主是個不喜殺戮的人,這些年你們跟在他身邊難道就沒有發覺,死在他手上的都是那些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嗎?他的手里,何時有過無辜枉死的冤魂?倒是你們兩個……沒眼光,忒沒眼光!”青辭一面解釋,一面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二人因為青辭的話而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黑耀苦笑了一聲:“域主說得不錯,若是我們一早便看清形勢,對閣主忠心不二,或許如今也不會弄到這副田地。”
“好啦,從今以后呢,你們就跟著我。我呢,是閣主的人,你們是我的人,也就還是閣主的人。好好改過自新,看你們把閣主給氣的。”青辭拍了拍黑奎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離開了天退府,走在回自己住處的路上,蒼無念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他緩緩的伸出雙手,低頭瞧了瞧,他不知自己是否該慶幸,今晚最終是按捺住了,沒有一掌將黑耀擊斃。
“最近的情緒似乎越來越不穩定了,莫非真的是丹青玉帶來的副作用?”蒼無念盯著自己的手,喃喃自語道。
“咦?這不是我們的閣主嗎?怎的一個人如此落寞的走在路上啊?”一個女聲略帶著些許譏誚之意從蒼無念的背后傳來。
蒼無念垂下手,緩緩轉過身,眼神淡淡的看向她,“天巧域主,本座和幾個人、以什么姿態走在這千機山莊的路上,似乎都不需要向旁人報備吧?”
這是蒼無念第一次以“本座”自居,無論是曾經在修羅界的烈陽宮中,還是在過去十幾年的千機閣中,他雖然淡漠,讓人感覺甚是孤傲,但是他卻從未在言語上故意彰顯自己的身份借此將其余人踩在自己的腳底下。
可是他現在已然是千機閣的新主,而這個女子昨夜私闖他的府邸,對他下了毒想要套他的話,甚至還妄圖揭下他的面具,著實是觸碰了他容忍的底線。
萬俟緋衣顯然是愣住了,昨日在議事殿的時候,也沒見這個曾經的少主說話如此強勢啊?怎么這才過了一日,他的態度卻是判若兩人。
而且面前的男子那透過面具傳來的危險的眼神,讓她莫名的升起了一種想要去挑戰和征服的。若不是她昨夜親眼見著了他的容貌,此時他那露在面具外有棱有角的薄唇加上那淡漠卻透露著危險的深邃眼神,萬俟緋衣真的會認為,這個男子定然有著傾世的容顏。
一時間,萬俟緋衣竟是怔在那里,不知該如何出言反駁。
“回去以后,提醒一下周武成,讓他好好查查自己進入千機閣前后的經過。被人陷害然后利用了這么多年,還心甘情愿的替人賣命,本座真是……替他的頭腦感到難過。”見萬俟緋衣不說話,蒼無念再一次淡淡的開口,不過嘴角卻是揚起了一抹譏諷的弧度。
說完話,蒼無念再沒有理會她的意思,轉身朝著自己原來的方向走去。萬俟緋衣卻是皺著眉停在原地,滿腦子都是他方才說話的模樣。
她回憶著昨夜面具下的那個男子的臉,小眼粗眉,闊口寬臉,那分明是平凡到有些丑陋的面容。而方才他說話的時候,那一張一翕有棱有角的薄唇,還有那弧度優美的下巴,怎么看也沒法跟昨夜那張臉對上號啊。
“哼,還真當自己是閣主了,本姑奶奶倒是要看看,你這閣主的位置能坐到幾時。”回過神來,萬俟緋衣對著蒼無念消失的方向嘟囔了一聲,心里卻在想著他轉身前留下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