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辭話音落下,房間內便沉靜了下來。畫傾城是因為有了可能去往員嶠山的消息而感到有些激動,而其余三人則是心下有些憂慮,這個萬俟緋衣性格張揚手段狠毒,她雖是千機閣的一域之主,但是向來不服從管束,想要掌控她絕非易事。
“若是這樣……恐怕還真得費點心思了。但愿她是個懂進退的人,否則……若是軟的不行,那也只有來硬的了。”蒼無念語氣淡淡,深邃的眼中卻是劃過一抹戾色。
“來硬的?小王子,你打算對她動手?萬一她要是不從,你還真打算殺了她?”安如月著急的問道,畢竟這員嶠山的消息也不是說得到就能輕易得到的。
蒼無念瞥了她一眼,卻是意味深長的說:“殺她自然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很好奇,這蠱術與毒術,到底哪個更勝一籌。”
“你是說,季子安?”安如月瞪大了眼,她怎么就忘了,季子安可是巫族的族長候選人,而巫蠱之術相比于毒術來說更是神秘百倍,若是真能讓季子安出手,恐怕萬俟緋衣也不一定吃得消吧?
“季子安是誰?”畫傾城見三人的神情好像突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似的,不由得十分好奇這么厲害的人物她怎么從未聽他們提起過。
安如月面色僵了僵,想起那張雖然俊美但是卻略顯陰柔的臉,隨后有些尷尬道:“呃,這個季子安……就是姬無心的主人。”
“姬無心?就是給我下蠱的那個冒牌公主?”畫傾城的面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嗯,就是她。她的蠱術都是來自于季子安給她的記憶,而季子安自稱是巫族族長的候選人,想必他的巫蠱之術更是出神入化。”蒼無念低聲應道。
“哼,能下蠱卻不能解蠱,算什么出神入化。”畫傾城沒好氣的嘟噥了一聲。
“此事說來……皆是因我而起,畫兒,對不起,連累你了。”想到畫傾城蠱毒發作的模樣,蒼無念的心頭不免又涌起了愧疚之感。
“這不關無念哥哥的事。只是畫兒心里還是有些疙瘩,一時氣不過罷了。”畫傾城撇了撇嘴,小聲說道。
要說心頭沒有怨氣,那是不可能的,這些日子她可沒少受這蠱毒的折磨,前幾日更是差點因此喪了命。可反過來想,若不是因為中了蠱,她也不會沖動的獨自去尋找蒼無念,而他們之間更不會發生后來的親昵與纏綿。
蒼無念現在沒有覺魂,沒有感情,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蠱,他也不可能陪在她的身邊。雖然知道蒼無念留在自己身邊不是出于男女之情,但是能時常見到他,畫傾城的心中還是歡喜的。出于這一點,她似乎又該感謝姬無心對她下了這么個詭異的蠱。
“事已至此,傾城小姐姐就別氣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當。其實說起來我還該感謝她,若不是她下了這么個蠱,傾城小姐姐也不會跟閣主一路同行,而我也沒有機會跟傾城小姐姐坐在一起吃飯了。”青辭笑著說道。
要說他這番話的確是出自真心,姬無心這個蠱的確是下得讓人又愛又恨。因為如果沒有這個蠱,畫傾城就沒有了必須留在蒼無念身邊的理由,而青辭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夠再與她相見。
如今他們就坐在他的身邊,雖然他們已經沒有了千年之前的記憶,甚至可以說都已經不是當年的他們了,但是青辭的心底依然是歡喜的,他相信遲早有一天,他的阿念哥哥和翎兒姐姐會回來的。
可是青辭這發自肺腑的話聽到安如月的耳朵里卻顯然不是那么回事了。她不免心頭有些不悅,姬無心這個蠱的確無意間促成了蒼無念和畫傾城之間的交集,可是那是他們之間的事,跟他這個來歷不明的書生有何相干?
能夠跟畫傾城坐在一起吃飯,就讓他如此的愉悅嗎?他真當蒼無念沒有覺魂,察覺不出對畫傾城的感情,他就能因此對畫傾城心生覬覦?
“說話能不能注意點自己的身份?為了跟你坐在一起吃飯,傾城姑娘就活該受那陰狠詭異的蠱毒折磨嗎?”安如月很專心的夾了塊豆腐放進自己的嘴里,細細品嘗的同時沒好氣的嘟囔了一句,卻是連一個眼神也沒甩給青辭。
聞言,青辭的眼底黯了黯,安如月有心擠兌他,他怎么會聽不出來,不過隨即他卻是輕笑一聲:“如月長老當真是冤枉我了,能夠與閣主和傾城小姐姐坐在一張桌子旁吃飯,是屬下三生有幸。那無心傀儡下的蠱自然是陰狠了些,可若非如此,我們如今又怎么可能聚在一起商討前往員嶠山的事呢?不知如月長老認為屬下所言是否有理?”
看見二人似乎又開始了針鋒相對,畫傾城不由得心下一嘆,可是青辭說的話她卻聽得不十分明白。他們如今商討前往員嶠山,那是為了尋冰蠶絲,尋冰蠶絲,那是為了能讓她手中的蜃光更進一步,也好讓她早日達到能夠畫心的程度。只有能夠畫心了,她才有資格進一步考慮的問題。
可是替蒼無念是她一早便做好的決定,她承認她是有那么點私心,希望蒼無念擁有了覺魂之后會愛上她,與她長相廝守。可是這一切……跟她中蠱有什么關系呢?
安如月的面色卻是變了變,青辭的話她明白。當年她陪著曼沙女王和蒼無念來到人界,就是為了尋找畫族的,好助他重塑體內失去的覺魂。而畫傾城身為畫族的既定,若不是后來中了那詭異的蠱毒,對蒼無念的感情愈發的無法自拔而且非他不可,恐怕她根本沒有必要非得大費周章的去成為,也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就這樣沒名沒分的跟在蒼無念的身邊。
照這樣說起來,姬無心當初順手下的那個蠱,對于蒼無念來說無疑是利大于弊的。所以如今青辭拿這話反駁她,她只能是啞口無言,想不承認也不行。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她的心里就是如此堵得慌。尤其是看到他看向畫傾城的眼神,分明帶著難掩的灼熱,這個膽大包天的書生,他明知道畫傾城只能屬于蒼無念,不可能再與別的男子有牽扯,他到底又是對她存了怎樣的心思?
感覺到氣氛的異常,也明白青辭話中的意思,蒼無念終于是有了些怒氣:“說夠了沒有?說夠了就吃飯,不想吃的,就滾出這間屋子。”
見蒼無念動了怒,其余三人只得老老實實將準備說出口的話咽回了肚子里。兩個女子皆是低著頭,默默的夾菜吃飯。而青辭卻是陰著臉,一口又一口的喝著酒,不知道為什么,這桌上的飯菜看起來分明精致可口,可他卻是一筷子也不想動,非要追究原因,大概就是因為,這些菜是出自安如月之手。
過了沒多久,在發現青辭的心思之后,安如月更是憋了一肚子邪火,她索性將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站起來身來對蒼無念欠了欠身子:“小王子,奴婢吃飽了。若無別的事,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說完也不管蒼無念是允還是不允,轉身便大步離開了房間。畫傾城見狀也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同樣站起身來低聲說道:“畫兒也吃飽了,我……我去找如月姐姐。”
蒼無念一頭霧水的看著兩個女子就這樣一前一后的離開了自己的房間,半晌之后似是回過勁來,不解且不悅的說道:“我方才的態度很過分?”
青辭揚了揚眉頭,慵懶的說道:“沒有,我覺得閣主的態度挺正常。有些人不知好歹罷了。”
“你跟如月那丫頭到底怎么回事?我見你們似乎對彼此頗有成見?”蒼無念皺著眉看向青辭。
青辭給自己倒了杯酒,又是仰頭一飲而盡,自嘲的笑了一聲:“哪兒能啊,再怎么說如月長老也是長老,跟在閣主身邊多年,我拍她馬屁都來不及,又怎么敢對她有成見?”
見青辭這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蒼無念重重的嘆了口氣,沉聲說道:“少借著酒勁跟我裝瘋賣傻。如月的確是一直都跟在我身邊,這丫頭直率頑皮,平日里甚至還有些馬虎糊涂,不過我知道,她骨子里是個愛恨分明而且極其護短的人。只要是她在意的人,她會拼了命的去維護,若是她厭惡的人,或許會不分場合毫不留情的怒斥對方。我看你啊,十有是哪里得罪她了吧。”
青辭打了個酒嗝,佯裝聽不明白的揮了揮手:“哎呀,女人心,海底針。甭管她了,頂多我以后讓著她便是。她說一我絕不說二,她指南我絕不指北,閣主您看,這樣總行了吧?”
“好了,你也別再喝了。一會兒去醒醒酒,晚些時候還得勞煩你幫我把萬俟緋衣請過來。”蒼無念無奈的說道。
“萬俟緋衣?呵,又是個女人。不過閣主,這個女人手腕了得,您可得多加留心吶。”青辭醉意迷蒙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