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五日,畫傾城一眾人都沒有見到影半妝的影子,就連萬俟緋衣也一并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范圍之中。
若非他們居住的這些竹屋之中早已放置了足夠的食物,他們真有一種被關在山谷里自生自滅的感覺。
一大清早的,幾人就坐在了一起,討論著這五日谷中的不尋常。
“若是我沒記錯,到今日為止,我們已經來到萬毒谷整整半個月了吧?”姬無心說道。
“到今日的確是半個月了,可是影半妝自那日從地行宮回來就再也沒出現過,也不知現在是個什么情況。”季子安說道。
“先前與夙幽打斗的時候,影半妝不是受了傷嗎?傷勢如何?”青辭皺著眉問道,畢竟他與安如月在懸崖下待了三天兩夜,并不知道影半妝回來的時候情況怎樣。
蒼無念卻是搖了搖頭,“那日是他先回來的,甚至連萬俟緋衣都沒顧上。而我們后一步回到萬毒谷的時候,他已經將自己打理得和平日看起來沒什么區別。之后他將萬俟緋衣帶走,我就一直沒見到他了。這幾日我也只見到萬俟緋衣一次,從她口中得知影半妝需要療傷,不希望被人打擾。”
“他的傷勢很嚴重嗎?竟然一連五天都不露面?”安如月不解的問道,在她看來,像影半妝這么強的人物,若非致命傷,不該是這樣的情況。
“他該不會在這個時候閉關了吧?”喬三娘忽然開口說道。
這話一出,眾人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他們都親耳聽到過“夜來居”那個被萬俟緋衣稱之為“山鬼伯伯”的掌柜告訴萬俟緋衣,說影半妝這些年閉關閉得格外的頻繁,最近的這一次甚至是兩年都未曾出現過。如果他真的在這種時候閉關……
“這個老毒物,他要是在這種時候閉關,小爺一定將他從洞里拖出來!”青辭一拍大腿,惡狠狠的說道。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萬一錯過了冰蠶吐絲的時間,豈不是要再等三百年?”安如月看看了眾人,憂心的問道。
“不對啊,即便是錯過了吐絲的時間,那蠶絲也不會消失吧?等到毒王前輩出來了,我們再讓他帶我們去找不就行了嗎?”畫傾城眨巴著眼說道。
幾人聽了畫傾城這番話,心中剛有些恍然,卻見蒼無念搖了搖頭,語氣有些無奈的說道:“必須得是冰蠶剛吐出來的絲才有用,若是等到他們破繭成蝶,那冰蠶絲也就與一般的蠶絲無異了。”
“啊?怎么這樣啊?”安如月驚訝而又失望的低呼了一聲。
“不如……去找萬俟域主吧,讓她幫忙催促一下毒王前輩。”季子安提議道。
“不必了,本尊這不是來了嗎。”影半妝那標志性的詭異雙重音忽然在眾人的耳邊響起。
下一刻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那暗紅色的寬大長袍便出現在他們面前。
“老毒物,你總算舍得出來了。你再不出來,冰蠶估計都要化為冰蝶了吧。”青辭雙手抱胸沒好氣的說道。
“哼,你這臭小子,身中‘封靈散’落入深淵之中居然沒死,命還真是夠大的!”影半妝打量了一下完好無損的青辭,冷哼之中隱隱帶著點佩服。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小爺我江湖人稱‘鬼見愁’,閻王老子都不敢輕易招惹我。”青辭一臉得意的說道。
當然,他說的倒也是實話,只不過就他眼下這副態度說出來,難免讓人覺得他有吹牛皮的嫌疑。
“你小子還是安分點,老老實實的別鬧什么幺蛾子,否則就算無念肯信你,我也不會放過你的。”影半妝陰測測的說道。
“毒王前輩,我們今日可是要上員嶠山了?”蒼無念沒給青辭再次出言反擊影半妝的機會,直接岔開了話題。
“那是自然,我們現在就出發。”影半妝答應得爽快,不過隨即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掃視了眾人一眼,道:“多穿些衣裳,否則到了山頂一個個凍成冰碴子可別怪本尊沒提醒你們。”
說起來,萬毒谷就在員嶠山腳下,不過影半妝在這里這么些年,早已在通往山頂的必經之路上設下了各種攔路的陷阱,其中不乏一些利用毒物提煉出來的陰狠毒辣的奪命障眼禁制。
蒼無念一行七人隨著他一路走來,心頭都不由得暗自慶幸,好在他們一早與這個性情古怪的老毒物搞好了關系,否則自己殺上山來,即便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當然,這其中功勞最大的自然是蒼無念,確切的說是他那張與蒼妄如出一轍的臉。否則影半妝怕是也沒這么容易就接納他們。
要說這員嶠山的氣候也真是詭異,山谷之中與外界沒有什么區別,已然是一派秋高氣爽的豐收時節。而到了半山腰的時候,眾人便明顯的感覺到寒風瑟瑟,時不時還落下些冰冷的雨水,像是人界之中沿海的國度冬季里下的冬雨一般,濕冷濕冷的。
越往高處走,氣溫明顯的越來越低,天上時不時的還飄來些零星的雪花。眾人這時候才明白先前在萬毒谷的時候影半妝為什么會提醒他們多穿點衣裳。
要說這點氣溫的變化其實對于他們這些有法力傍身的人來說都不是什么大問題,不過蒼無念還是十分擔憂的握著畫傾城的手,時不時的低聲詢問她是否會覺得身體不適。畢竟她前一段時間蠱毒還發作了,而且自從她體內被種下了“魂牽夢縈”之后就變得比較畏寒。
不過畫傾城這一路上來倒是神清氣爽的樣子,似乎這周圍的寒冷沒有對她造成任何的影響。相比較于自己,她倒是更關心喬三娘,畢竟喬三娘只是個普通的凡人,跟他們上山來簡直就是遭罪,指不定這溫度一高一低的折騰一番,回到山腳下喬三娘就該感染風寒了也不好說。
出乎畫傾城意料的是,一直到了山頂,喬三娘看上去都沒有什么不適的表現,這不由得讓她松了口氣,想來喬三娘跟在洛凡身邊多年,即便不能修習仙法,養生健體之術應當也是學了不少。
然而事實是,喬三娘在剛上臨碣島的時候便購置了些新衣裳,而先前在聽見影半妝說讓他們多添點衣裳時,她怕惹來懷疑,更是披上了一件狐裘。
所以眼下來到了員嶠山頂,周遭雖寒冷,她未表現出不適來倒也顯得正常。
“這員嶠山真是奇特,山下明明還是爽朗的秋季,山頂上居然下起了雪。”望著周圍一片皚皚白雪,安如月忍不住嘖嘖稱奇。
“這里若非終年積雪,冰蠶也無法生存下來。一會兒到了冰林附近,溫度會比這里更低,你們若是誰受不住了,就先在前面那處山洞之中避一避。”影半妝說著,指了指不遠處一個幾乎被雪給掩埋住洞口的小山洞說道。
幾人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了喬三娘,喬三娘微微一愣,隨即擺手道:“無妨,我能受得住的。”
影半妝幽幽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那我們就繼續往前走吧。”
約莫在風雪中行進了將近一個時辰,眾人的眼前出現了一片奇怪的樹林。之所以說奇怪,一來是因為這樹林里的樹只能看出樹的形狀,但卻無法看出那些樹本來的面貌,每棵樹都被白雪包裹著,好像它們本身就是用雪塑造出來的一樣。
另外一個原因是,這些樹清一色全是灌木,高度差不多只到人的腰際,低低矮矮的,看起來實在是不符合他們先前對“冰林”這兩個字的預期。
“這前面就是所謂的‘冰林’?”青辭指著面前的白色灌木叢,頗有些詫異的問道。
“不然呢?”影半妝瞥了他一眼,反問道。
“這小樹林也忒秀氣了點吧?”青辭哭笑不得的說道。
“秀氣?晚些時候你就知道它的厲害了。”影半妝也不解釋,只是語氣之中略有些嘲諷。
他們這一行八人就這樣守在這片低矮的冰林外圍,影半妝不著不急的尋了塊較為平坦的石頭盤膝而坐,調理起內息來。
其余幾人則是無聊的圍坐在一起聊起天。
聊了一陣之后,安如月卻是忽然壓低了嗓音說道:“你們說,這毒王的傷勢是不是還未痊愈啊?”
“有可能,那日我們與夙幽交手,我可以感覺到他體內有很強的力量。若非他太過輕敵中了影半妝的毒,我們恐怕真沒那么容易擊退他。”蒼無念面色嚴肅的說道。
“說起來,那日毒王的面具被夙幽打落之后看起來十分的慌張,你們當時有看見他面具下的容貌嗎?”姬無心小聲的問道。
聞言,蒼無念、青辭還有季子安皆是搖了搖頭,只聽青辭道:“我只記得那天夙幽問他為什么要將那半張完好的臉用面具遮擋起來,這聽起來的確是很奇怪,即便是毀了容貌,難道不該是露出完好的那半張臉嗎?”
“不僅如此,夙幽那日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那種感覺好像……好像……”季子安接過話,可是想了半天他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夙幽當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