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樣的認知卻著實是讓婁若男感到不解,不是說這一次烏雄的主帥是一位世子嗎?而且還是個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世子,這樣的人即便在朝堂上有著很高的地位,也不見得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讓軍中將士都擁護他吧?
出于好奇,婁若男不由自主的將目光往敵軍的后方看去,遠處有一個高臺,是烏雄為了這一仗而臨時搭建起來的。此時此刻,那高臺上已經出現了幾個人影,盡管看不清楚那幾個人的模樣,但是婁若男知道,為首的那個就是烏雄此次統兵的主帥布爾雅。
“發什么愣,你不要命了!”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怒吼,緊接著婁若男就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扯,然后就是一陣涼風貼著她的面門劃過。
“嗤”的一聲利器入體的聲音傳來,一股溫熱的液體濺射到了婁若男的臉上,她這才猛然一驚。方才因為盯著遠處那高臺略有些失神,一個烏雄士兵揮著長刀就沖她砍了過來,若不是她身邊的一個大元士兵拉了她一把,這一下落到身上,不死也要殘廢了。
一陣后怕之后,婁若男趕緊收斂了心神,再一次投入到戰斗之中。
所謂站得高看得遠,高臺上的那位世子居高臨下的俯瞰著眼前的戰況,他的目光很快就被大元主帥鄭毅以及其身邊的幾個將軍還有護衛所吸引。
一抹銳利與決絕的目光從布爾雅的眼中閃過,他對身邊的人比了個手勢,很快就有一把制作精良的長弓送到了他的手里。
他左手拿著弓,右手從背后箭筒里摸出了三支羽箭一齊架在了弓弦上,幾乎沒有用太多的時間去瞄準,這個男子直接拉了個滿弓,就聽“咻”的一聲,三支離弦之箭整齊劃一的從他的手里射了出去。
奮戰在人群之中的婁若男仿佛感應到了有危險從遠處傳來,她猛的抬眼看去,就見到三支羽箭朝著他們這個方向飛了過來,而且目標都十分一致,就是射向她一直留心照應的大元主帥鄭毅。
發現危險要么躲避要么迎頭痛擊,這幾乎已經成為了婁若男習武多年來形成的本能,于是這千鈞一發之際她想都沒有多想,足尖一點地面,直接飛身而起,手中長槍對著三支飛向鄭毅的羽箭就掃了過去。
“當”的一聲脆響,羽箭在碰到了婁若男手中的槍頭時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音,然后就偏離了它們原有的軌跡,按照這個女子揮槍的方向飛了出去,直接射在了一名敵軍的身上。
僅僅這么一個瞬間,婁若男心頭便猛的一驚,對方在這三支羽箭上灌輸了雄厚的內力,而她這硬碰硬的一拆招,下意識的也運用了內力去抵擋。于是那三支箭是威脅不到鄭毅了,但是她卻因此而氣息凌亂,一股腥甜立時抵在了她的喉頭。
當然,這并不是最讓婁若男驚訝的地方,真正震撼她的是這個能夠三箭齊發的人,此人的功夫一定非常了得,而且如此精準的箭術必然是經過千錘百煉的。
類似這樣的箭術她只見過一人使得出,那就是她曾經的副將,她一直放在心底沒有來得及告白的那個讓她心動的男子——徐斌。
只是徐斌的箭術雖然也很精準有力,但是婁若男最多只見過他雙箭齊發,三支羽箭一齊射出的事情婁若男是沒見過,也沒有像個小姑娘那樣纏著他讓他使出來讓自己開開眼。
心中同樣掀起波瀾的還有高臺之上的布爾雅,看見自己射出的三支箭居然被一個小小的士兵給抵擋了下來,布爾雅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因為距離實在是遠了些,他根本無法看清對方到底是誰,只能通過著裝來判斷,那個對鄭毅施以援手的是一個最最普通的小兵。
不過這也正是布爾雅所不解的地方,他可從來都不知道大元軍中如此藏龍臥虎,隨便冒出來一個小兵都有這么高超的武藝。
疑惑是一回事,但是他手里的動作可沒有停下,一擊不中,他很快的又從背后摸出三支箭,瞄都沒有多瞄一眼又是一個滿弓再一次朝著鄭毅那個方向射出箭去。
婁若男正在努力調理內息的動蕩,感覺到危險再一次逼近,她無奈粗著嗓子大吼一聲:“將軍小心!”然后再一次揮槍而上,勉力的再一次打偏了三支羽箭的軌跡。
這三支羽箭的威力與方才那三支有過之而不及,婁若男在與之硬拼之后只覺得握槍的那只手虎口都被震得發麻,體內氣息動蕩更甚,一絲鮮血從她的唇角溢了出來。
高臺之上的布爾雅眼面色變了變,鷹一般銳利的眼中有震撼、有懷疑也有惋惜。那小士兵無疑是個人才,讓他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但是眼下的場合并不合適,他們各自屬于正在浴血拼殺的兩個敵對的國家,在這個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一絲不合時宜的不忍被他強壓在心底,他再一次從箭筒之中摸出三支羽箭,或者確切的說,應該是四支。
這三支箭當中,有一支是特別打造的,她的箭頭和尋常的羽箭無異,但是箭尾上的羽毛更多一些,靠近箭尾的箭桿也更粗一些,那是因為在這支箭的后半截還藏有一支短而細的小箭。
這樣的箭也算是箭中的暗器了,不過這樣的暗器卻不是什么人都能使用的,想要讓那支暗藏其中的小箭發揮出它應有的威力,射手本身的力量和對力度的把控都得恰到好處。
不過這一次布爾雅卻并不需要自己去掌握射出這支暗器箭的力度,他的心里其實隱隱有一種略顯瘋狂的想法,那就是他想給大元一次機會,確切的說是給那個連著擋了他六箭的小士兵一個機會。
只要這一次那個小兵能夠再次擋住他的箭,并且逃過那支暗藏的小箭帶去的殺機,他或許會給他們一個活命的機會,打消殺掉鄭毅的念頭。
“咻”的一聲,三支箭又從他手里猛的飛射而出,這一次婁若男也清楚的看見了,高臺之上那個舉著弓對她這個方向射出箭來的正是烏雄的主帥布爾雅。
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自己和大元的數名大將對于居高臨下的布爾雅來說根本就是甕中之鱉,對方擁有如此的神乎其技,只要他們出現在他的視線范圍內,他的羽箭就會像一條陰冷的毒蛇一般緊跟著他們不放。
鄭毅雖然英明神武,但是畢竟已經是人到中年,一夜的苦戰到現在,他也早就已經力有不逮,就算之前婁若男情急之下出言提醒了他,也不代表他能夠準確的判斷出那隱晦的危機是從何而來,何時會來。
婁若男咬著牙,猛的將槍尾一頓地面,借著力飛身而起,可是這一個提氣,體內頓時傳來一陣劇痛,四肢也像是被人點了穴一樣突然酸麻了起來。
盡管她很努力的想要克制住自己體內的不適,但是這終究還是影響了她的行動,原本該一氣呵成的連貫動作在半空之中僵滯了一下,那本該與她手中槍頭對峙的三支羽箭有一支穿過她頭上戴著的頭盔,直接將她的頭盔打落在地。
一支射擦著她的胳膊劃過,射在她身邊一名大元士兵的后肩上。
而最重要的那一支箭原本是碰不到她的,但是因為她主動挑槍而上,給那支奇特的羽箭送了一股力,于是大箭飛了出去,小箭卻猶如暗器的機關被觸發,“嗤”的一聲又快又準的直直戳進了婁若男的胸膛之中。
“啊——”一聲痛苦的低呼從婁若男的口中傳出,與此同時她的整個身體就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飄搖墜地。
戰場上的嘶吼與痛呼之聲此起彼伏,從馬上或者從某塊高地上被挑下來的人也是一個接著一個,但偏偏婁若男這一墜地就引起了周圍一些人的注意。
原因很簡單,首先,她受傷的方式和別人不同,連著三次飛身至半空,就是為了掃開敵營高臺之上射下來的飛箭。如此這般上躥下跳,早就將身邊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就連鄭毅都十分詫異,自己的身邊什么時候跟了這么一個深藏不漏的小護衛。
當然最引人注意的還是她中箭之后發出的那一聲不加掩飾的痛呼,與男子完全不同的聲音以及她被打掉頭盔后飄散的一頭青絲,周圍但凡能看見她的人都知道了她其實是個女子。
最震驚的自然要屬高臺之上的罪魁禍首布爾雅,當他看見這個小士兵第三次飛身而起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了對方的力不從心,而那一刻他的心底里也莫名的生出了一絲悔意,他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些什么。
當他射出的其中一支飛箭打掉了對方的頭盔時,他的瞳孔便猛的一縮,就算看不清楚對方的容貌,他也能感覺到那個能讓他另眼相看的小士兵其實是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