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妄捏著碎杯子的手中紫光微微一閃,一手碎片消失無蹤。他很快收斂了自己周身的寒意,勾了勾唇角對著天帝說道:“無事,本王只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認識一下有著‘天界至高神力’之名的大司命和洛河神女。”
“這……”天帝張了張嘴,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他在察覺到蒼妄的不對勁時便順著他的目光朝遠處看了看,結果正巧就看見了空離將一個冒著熱氣的琉璃盞推到風湮的面前。至于兩人說了些什么,天帝倒是沒有刻意去聽,但僅憑一貫冷酷的大司命會做出這般體貼入微的舉動,就足以說明兩人現在的關系不一般了。
可是天帝卻有些鬧不明白,這修羅王為何會無端端的冒出這一身的寒意?方才在瀾瑯天池的西邊,還是他自己先瞧見那二人的,當他知道了二人的身份時雖然也表現出了戰意,但是卻并沒有這般的急迫啊!
想了半天,天帝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修羅行事決不可用常理度之!
見天帝面露猶疑之色,蒼妄淡淡的輕笑了一聲:“天君莫要憂慮太多,本王只是有心想要結交他們,別無他意。”
天帝的眼神微微閃了閃,他可不認為這個倨傲張狂的男子會是那種喜歡結交朋友的人,所以“別無他意”什么的,天帝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但是想到之前自己便已經允諾說要引見他們認識,此時這修羅王又如此刻意的重申了一遍,天帝就是有心將此事揭過也是不能了。
“看來本君這宴席著實不如他二位有吸引力啊!”天帝半開玩笑的說著,然后佯裝感慨的嘆了口氣:“哎,也罷,空離與宓翎本也不喜熱鬧的場合。待本君與太子交代些事情,我們便一同去臨風亭坐坐。”
蒼妄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倒也不是他有心為難天帝,相反的,他心里十分清楚,這個宴席到現在已經進行了大半,身為天界最高主宰的天帝早在酒過三巡之后便可以離席了。今日的宴席本就是為他的孫兒舉辦的,所以整個宴席之中大家關注的對象應該是小天孫以及太子昊岳才對,即便他是天帝,也只需要走個過場便是。
只是因為有蒼妄這個萬年不遇的稀客在場,天帝再怎么也得盡這份地主之誼,并且還要在盡可能保持自己威嚴的情況下滿足對方的需求。
這是一個很不好把握的尺度,親近一分容易讓人誤以為是示弱討好,疏離一分又會讓人誤以為是怠慢輕視。
不過讓天帝稍能聊以慰藉的是,這修羅王雖然狂傲,但是行事還是有他自己的一套分寸。依天帝猜測,蒼妄此刻又一次提出要結識空離與風湮,恐怕應該是他早就算計好時間的,以便給雙方的提前離席找一個十分完美的理由。
可惜這一次真的是天帝想太多了,蒼妄最開始的打算其實是準備客隨主便,只要天帝不離場,他就索性一直留到宴席結束再考慮別的事情。
之所以臨時改變主意,自然是因為他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標。尤其這個目標如今的情況還是在他的意料之外,若是不爭上一爭,難不成要他就這樣去成全了別人?
至于“成全”?很抱歉,在蒼妄的認知里沒有這樣的字眼。就算贏得風湮的感情對于他來說會是一場艱苦的持久戰,他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是失敗的那一方。
天帝自然是不知道蒼妄此時心中在打什么主意,他只是對著坐在他旁邊的太子昊岳交代了幾句,然后一個法力傳音,告知空離和風湮,說他和修羅王在臨風亭等候他們。
為了避免引起太大的騷動,天帝在傳音之后便對蒼妄點頭示意,二人周身法力光芒一閃,便齊齊消失在了這熱鬧的宴席之中。
而此時聽見天帝傳音的風湮卻是心中忽的一顫,她下意識的就回過頭朝著先前蒼妄所在的位置上看了一眼,果然發現這個男子已經不見了。
他是和天帝一起離開的吧,那天帝在這時候傳音給她和空離,想來必定是要在私下里介紹他們相互認識的。至于為什么要選擇在私底下引見,風湮倒是沒有太多疑慮,因為她和空離都沒有成為他人注目的焦點的習慣,而今日這個百日宴他們入席的時間也比較晚,幾乎沒有驚動其他的賓客。
風湮竊以為天帝是深知他們兩個的脾性,所以才沒有在宴席上直接點出他們的名頭來,而是選擇換個地方私下會見。
心頭亂糟糟的風湮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忘記了那個擾亂她心緒的男子是來自修羅界的修羅王,并且這位修羅王在得知她和空離的身份之時,最先燃燒起來的是一股一較高下的戰意。
天帝之所以沒在宴席上就介紹他們雙方認識,除了考慮到風湮和空離的秉性,就是怕修羅王公開提出比斗的要求。這樣的場合要是真的打起來的話,無論誰勝誰敗,總有一方面子上是要過不去的。
風湮一時間犯了點迷蒙,但是一直將自己放在局外的空離心中倒是清如明鏡,只是在感覺到身邊女子那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你若是不想去,本君便代勞了。”空離對著風湮開口說道。
結果風湮尚未答話,一旁的霜染衣就疑惑的問道:“去哪啊?”
“天君方才傳音于我二人,讓我們前往臨風亭。”空離淡淡道。
“臨風亭?這不是正擺著宴席呢,去臨風亭做什么?再說了,修羅王不是……”霜染衣一頭霧水,說話間還將頭轉向中央的位置張望著,結果一眼瞧見那兩個空缺出來的位置,她的聲音也戛然而止了。
空離也下意識的朝那個位置掃了一眼,語氣甚是平靜的說道:“估計是為兄與宓翎神女的名頭引起了那位修羅王的興趣,天君擔心在這里會引起不必要的動蕩,所以才傳了秘音給我們。”
“哦……”霜染衣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順嘴說道:“去就去唄,這里是天君的地盤,有你和風湮姐姐在,還怕打不過他嗎?”
話剛說完,霜染衣就“咦”了一聲,眨巴著眼盯著風湮問道:“姐姐,你為什么不想去啊?難道你也跟我一樣看不慣他那一臉招蜂引蝶的樣子?”
“招蜂引蝶”四個字正戳中了風湮心中的那份不安,不過表面上她只是眸子微微閃了閃,扭過頭去淡淡的盯著霜染衣。
霜染衣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風湮有什么不對勁,又或者說,以風湮那幾乎不會將心緒表露在外的平靜面容,霜染衣就是有心探究也很難發現什么異樣。
于是她只是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也不對啊,姐姐是不會憑白的對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產生什么特別的情緒的。那這么看來……莫非姐姐真的是擔心自己與哥哥聯手也打不過他?”
霜染衣的問題與風湮心中的想法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可是要讓風湮坦然道出自己心中所想,這對她來說又太為難了,不是因為她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的感情,而是因為她不敢確定對方的感情。
風湮依舊閉口不言,空離卻是冷冷的瞥了霜染衣一眼,“染衣,你的話太多了。”
霜染衣噘了噘嘴,有心想要辯駁,卻還是沒敢再多說什么。
身邊的兄妹倆安靜了下來,都將目光看向了風湮,等待著她的決定。
風湮強自壓下了心中那令她有些惱火的不安,輕輕的嘆了口氣,然后起身對著空離道:“走吧,別讓他們久等了。”
空離抬眼看了看她,一言不發的也站起身來。
霜染衣見狀急忙道:“哎哎哎,你們不帶我一起去嗎?”
“天君可有傳音于你?”空離不答反問。
霜染衣癟了癟嘴,“沒有啊。”
“那你去做什么?真以為還有個宴席等著我們呢?”空離涼涼的說道。
平心而論,霜染衣平日里還是有些畏懼空離的,盡管他是她的哥哥,但是每次看到他一臉寒霜的模樣,她還是會打骨子里感覺到一陣哆嗦。而此時的空離,就正是一副讓她忍不住脊背一寒的模樣。
縮了縮脖子,霜染衣悶悶的嘀咕道:“不去就不去嘛,老板著張臉,也不怕把風湮姐姐嚇跑了……”
最后那幾個字霜染衣幾乎是含在嘴里說的,就算不能大聲吼出來,這樣也能過過嘴癮。說罷怕空離回過味來又要訓斥她,一吐舌頭,倒是搶在兩人之前離了場。
空離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后扭頭看向風湮道:“走吧。”
臨風亭坐落在太宵宮的最南邊,周圍的景致與流霞云海有幾分相似,只不過這里的云朵純白無瑕,比起當年織霞仙子那美輪美奐的流霞云海來顯得素靜安寧,此處終年皆有微風輕拂,倒是個能夠讓人心平氣和下盤棋的好地方。
天帝和蒼妄并沒有在此等候太久,就見空離和風湮駕著云霧應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