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計劃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便是與這個男子絕情斷義。縱然心中有許許多多的不舍,但是只有離開他,不讓他再有靠近自己的機會,才能不讓他看出任何的端倪,才能讓他少受些折磨。
可是風湮不回頭不代表她身邊的魔頭會就此放過她,只見坤休的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漫不經心的將手中的酒杯丟在了地上,然后將這只空閑出來的手死死的扣在了女子的腰上,強迫她轉過身來,直面那個已經緩緩靠近他們的男子。
當看見一身盛裝打扮的風湮轉過身來的時候,蒼妄的心就狠狠的抽了抽。他一直都知道他心愛的女子擁有著一副傾世的容顏,他也沒少在心中勾勒這個女子身穿嫁衣的模樣。果然,即便是這一身在蒼妄看來有些奇怪的魔族女子大婚時才會有的裝扮,放在風湮的身上也是那么的美麗動人,比她平日里不施粉黛的清淡模樣更平添了幾分魅惑的顏色。
也是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之前對織造坊諸多的刁難是有多可笑,只要是這個女子,穿何種樣式的喜服又有什么區別,她永遠是那樣的光彩照人,她的美貌不會因為一件衣裳而折損分毫。
只是憂傷的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他第一次看見這個女子身著艷麗華美的喜服,居然是在她和別人的婚禮上。
被迫轉身的風湮不敢與蒼妄對視,她怕自己的目光會泄露出自己內心的憂傷,為了不讓蒼妄看出什么端倪,她索性放松了自己的僵硬的身體,像是十分恭順的模樣,半倚著坤休的身側,輕輕垂下了眼睫。
女子的這個看似并不刻意的舉動無疑像是一個耳光重重的打在了蒼妄的臉上。他在得知風湮今夜便要成為坤休的新娘之后,用最短的時間做了一些部署,然后火急火燎的殺來魔界,他的心中其實是有所期盼的。
他期盼這個女子在看到他的時候會流露出或是激動或是欣喜亦或是為他擔憂的神情,他在期盼她能夠不顧一切的甩開坤休的手,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朝著他飛奔而來。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展開雙臂納她入懷的準備。
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這個女子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更可恨的是,他以為風湮是受到了脅迫才答應了魔尊的婚事,可眼下她居然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樣,當著他的面與別的男子這么親近。
不過他畢竟是一界之主,是三界實力巔峰的象征,他的驕傲不容許他在這時候流露出一絲挫敗的神情,心中的憤怒與嫉妒在這時候化為了他周身不容抗拒的強大威壓,連周圍那些魔族強者都被他震懾住了,一時間竟是沒有一個敢上前來與他這個不速之客叫板。
“久仰修羅王大名,今日得以一見,果然風采卓絕。能得修羅王賞臉來參加本尊的新婚大典,真是令我寒嵬宮蓬蓽生輝了。”坤休在這時候倒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般,說起了客套話。
蒼妄卻是絲毫不給面子的冷哼一聲:“呵,魔尊這一句‘久仰’本王可不敢當。本王今日也不是專程來喝喜酒的。”
“哦?”坤休故作詫異的挑了挑眉,“修羅王不是來喝喜酒的,難不成是來搶親的?”
看著坤休那副虛偽做作的嘴臉,蒼妄一口老血險些沒噴出來,可是對方似乎也并沒有說錯,他的的確確就是來搶親的。只是眼下這陣勢,再觀之風湮的態度,蒼妄一下子就有一種充當了整件事情的反派的感覺。
這個親搶的,居然名不正言不順了。
可是來都來了,若是不將風湮給搶回去,他這張臉該往哪擱呢?
“魔尊這話說的可有些過頭了,本王與洛河神女相戀已久,這是三界皆知的事實。若一定要說‘搶’,那也是魔尊搶了本王的王后才對。”蒼妄微微瞇起雙目,語氣冷淡卻堅定。
坤休聞言點了點頭,“本尊雖不在三界內,但是對于修羅王與洛河神女的事情倒也有些耳聞。”
說著,他故意頓了頓,瞥了身邊的女子一眼,又道:“可是據本尊所知,修羅王是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刻意接近神女的,而三個多月前事情敗露,神女也已經同你恩斷義絕了。如此說來你們二者都是自由之身,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本尊欲娶她為后又有何不可呢?”
三個多月前……想到那一日風湮忽然像是變了一副性情,毫不講理的沖到修羅界與自己大吵了一架然后離去,某個瞬間蒼妄真的覺得這個女子會永遠的離開自己。
不過當怒意消褪之后,他怎么想都覺得這當中是有誤會的,既然是因為誤會而爭吵,那只要解開這誤會,他們理所當然的就該和好了,他們的心還是屬于彼此的。
可是今日坤休再一次提及此事,他怎么忽然就覺得自己沒有了那種底氣呢?
“恩斷義絕?不知魔尊是從何聽得此番讒言?試問這天底下哪有不發生口角的夫妻?本王與湮兒不過只是鬧了些不愉快,情緒激動之時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來,怎么就成了‘恩斷義絕’了?”蒼妄冷冷的說道。
只是話剛說完,蒼妄就有些后悔,他這是在解釋什么?是想解釋給風湮聽嗎?是想通過這樣幾乎拋卻了所有尊嚴的方式對女子示好,告訴她自己不介意她的誤會,不介意她做出嫁給魔尊這樣荒唐的舉動,只要她肯回到自己的身邊來?
可是……在這所謂的“恩斷義絕”的整個事件當中,蒼妄根本就是沒得選擇的那一方,被誤會的是他,被拋棄的是他,他哪有資格介意什么呢?
說到底,蒼妄是忌憚坤休的,就是因為對方的實力太過強大,他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才會耐著性子與對方扯皮。若是按照他平日里行事的作風,對于覬覦他心頭所愛的家伙,他二話不說直接就將對方干翻在地,哪會像現在這般憋屈。
這大概,是蒼妄有生以來頭一回對自己的力量感到不滿,對于他們這些以實力為尊的修羅來說,強者,就意味著能贏得尊重,贏得一切。就算他不想承認,但他現在所做的,的的確確算是給了魔尊最大程度上的尊重了。
他下意識的將目光看向風湮,希望這個女子能夠給他一點反應,讓他能稍稍安下心來,讓他不要感覺自己像個跳梁小丑一般在這場婚禮上上演一出鬧劇。
可是他再一次的失望了,那個女子依舊保持著先前那副恭順的模樣,整個人安靜得連頭上那些繁復的飾品都沒有搖晃一下。
而就在這時候,坤休仿佛是為了遂了他的心愿,微微低下頭來,寵溺的看著風湮,輕聲問道:“夫人,修羅王所言可是真的?你答應嫁給本尊,不是為了和他賭氣?”
賭氣?
風湮只覺得心頭一陣惡寒,她又不是人界那些懵懂無知的少女,怎么可能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來賭氣?即便是要賭,他坤休何德何能,憑什么成為她選擇給蒼妄添堵的籌碼?
可是她該怎么回答呢?回答“是”,那自己的計劃還沒施展就要胎死腹中了,蒼妄定然會明白自己的心一直沒有離開過他,若自己憑白的死去,以他的個性怎么可能不追根究底?
看來,只能回答“不是”了,盡管心中一百個不愿意,但是只有這樣的回答,才能讓蒼妄徹底的死心吧。
這里是魔界,是個對敵方百利而無一害,對己方百害而無一利的地方,蒼妄若是堅持留下,必然是要吃大虧的。比起無端的受傷耗損法力,風湮竊以為讓他心灰意冷的離去才是當務之急。
至于這個男子最在意的顏面,風湮現在已經顧不得了,在天地浩劫的面前,誰的顏面能值錢呢?
可就在風湮準備開口之時,蒼妄忽然發話了,“湮兒,抬起頭來看著我。”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風湮即將脫口而出的那句“不是”給憋在了肚子里。
見女子沒有動靜,蒼妄再次說道:“湮兒,我讓你抬起頭來看著我。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是心甘情愿嫁與魔尊,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是愛他的。”
是,他就是在逼她,他怎么也不能相信,短短三個多月的時間,這個女子能夠這么輕易的就移情別戀,而且別戀的對象居然還是魔尊。
只要風湮敢將肯定的答案說出口,他就立刻轉身走人,從此以后就將這個女子狠狠壓在內心最陰暗的角落,任由那個地方腐爛化膿,也絕對不會再自取其辱的去挽回什么。
風湮何嘗不知道蒼妄這是在逼她。如果眼下只有他們二人,她一定是要多決絕就有多決絕,話能夠說得多絕情就有多絕情。
可是現在,她感覺自己辦不到,因為她所要說的話只是顧左右而言他,她可以強調自己就是要與他斷絕往來,但是她怎么也沒法承認,自己是心甘情愿嫁給別人,而且還是因為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