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殤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尤其他本就是雪蓮谷中一朵純凈的雪蓮花,天生就排斥世間一切罪惡和邪念,他當然明白風湮做出這個決定其實是冒著很大的風險。
深深的嘆了口氣,花無殤緩緩站起身來,對著風湮躬身作了個揖,“一切……但憑神女做主,只是……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你且說來聽聽。”風湮淡淡道。
“日后……日后神女將這個孩子帶走了,可不可以……讓我們夫妻偶爾前去見見他?”花無殤的語氣之中充滿了懇求的意味。
風湮想了想,點了點頭,“若是這孩子的情況能夠往好的方向發展,你們一家自然會有團聚的一天。不過……”
“不過什么?”花無殤現在真是怕極了風湮話中的轉折。
風湮見他這副模樣,苦笑一聲,“你緊張亦是無用,本宮是想提醒你,我們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面對。若是這一場浩劫將三界變成了魔族的天下,不單單是你的孩子,包括本宮在內,都沒有‘日后’可言了。”
說到這天地浩劫,花無殤的神色也漸漸冷峻了起來,他自問從未做過什么傷天害理之事,在與胡沐火結為夫妻之前,不過也只是一心想要得道飛升,希望有朝一日能夠位列仙班。
然而魔族的那些孽障,卻是處心積慮的想要謀害他的族民,甚至還要害他的妻兒,于公于私,他的心中都無法不產生絲毫的仇恨,他只恨自己的力量還遠遠不夠,不能一舉將魔族的雜碎全都化為齏粉。
“我明白了,該怎么做,還請神女指條明路,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便是拼死也會捍衛這一方水土。”花無殤雙拳緊握,已然下定了與魔族血戰到底的決心。
風湮點了點頭,說道:“速速召集須彌山中所有強者前往你鬽族圣地,如今結界被毀,我們需要自己想辦法為自己營造出一個地利之勢,至少,正面迎敵的時候,我們可以避免一開始就落于下風。”
“神女的意思是,在我族圣地重新布置出一個結界?”花無殤有些愕然的問道。
“沒錯。”風湮肯定的點了點頭,但眼神中卻是微微流露出一絲無奈,“只是不知道這結界的威力能不能如本宮所期望的那樣。眾生對于陣法的鉆研……終究是舍本求末了。”
說起陣法結界,花無殤不由得面露苦笑,誰不知道陣法是由什么東西演變而來的,而這些東西追根究底,真正的本源正宗,自然當追溯到上古神祇人皇伏羲。
洛河神女身為伏羲后人,單單血脈的傳承便是旁人無法企及的,再加上她手中還有傳說中伏羲所留下的上古至寶洛書殘片。如此一來,在這天地間,有誰敢在陣道上與之一較高下,又有誰能夠與之比肩。
各界大能鉆研陣法,并不都是甘心舍本求末,只不過奈何他們資質再高終是有限,如何能與這位驚才絕艷的神女相比?
想了想,花無殤無奈的搖了搖頭,“我等資質愚鈍,怕是入不了神女法眼,還望神女不吝賜教,也好讓我妖鬽兩族為此次浩劫盡一份綿薄之力。”
風湮擺了擺手,“事已至此,便是榆木疙瘩也得讓他們開竅,實在不通陣法,好歹還有法力可以當做一份助力。你且快些去吧,本宮先行前往圣地等著你們。”
說完,風湮也沒等花無殤有所表示,一個閃身便消失在屋內。
花無殤有些愣神的盯著風湮消失的位置,好一會兒之后猛然驚覺,自己似乎并沒有告訴過這位神女鬽族圣地之所在,她竟然就這樣離去了?
“莫非……她便是曾經的傾城?”花無殤皺著眉頭,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可是……她如果就是傾城,怎么會不記得我了呢?”
莫要說花無殤想不明白其中關鍵,就連閃身離去的風湮自己也想不明白,她雖然來過須彌山,但是對此處根本算不得熟悉。可是為什么從她進入鏡屏城到尋至鬽族族長的府邸,再到前往所謂的鬽族圣地,她都有一種被熟悉之感牽引著的感覺。
帶著疑惑的心情,風湮很快就抵達了鬽族的圣地。和所有的圣地或者禁地一樣,此處也存在著防止外人誤入的禁制,只不過這些禁制對于風湮而言,就像是一層紙糊的圍墻,輕輕用手一推便可輕而易舉的破開。
走進圣地之后,風湮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古老的傳送陣,陣法上縈繞的光芒透出一絲古樸的氣息,這種氣息很快就吸引了她。
倒不是說這個傳送陣布置得有多么精妙,只是在看見這陣法上微微閃動的光芒時,她的腦海中不自覺的又出現了一些雜亂的畫面,那種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再一次涌上了心頭。
這種感覺讓風湮無奈的閉上了雙眼,她有些猶豫,是不是該試著用秘法聯系一下空離,問問他自己之前到底出了什么問題,為什么會陷入沉睡,為什么會在他的文昌宮中蘇醒過來,又為什么會想不起許多事情來。
然而這種念頭很快又被她給打消了,她本就擁有天界至高的神力,占卜與預知天機乃是她與生俱來的能力,如果連她都算不出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何事,那只能說明天意如此,便是弄清了事情的始末,對于那些她已經丟失了的東西也是于事無補。
搖了搖頭,努力將那些莫名的情緒壓了下去,風湮將整個圣地掃視了一圈之后,最終決定還是要利用那個古老的傳送陣來布置一個新的結界。
然而,須彌山終究地界廣袤,想要利用一個結界將整個須彌山都保護起來,著實是一個費時費力的浩大工程。
“若是……能有一個對陣法的領悟與我相當之人在此就好了。”風湮望著眼前的傳送陣,心中沒來由的冒出了這么一個想法。
不過話音剛落,她的心頭就莫名一跳,她知道自己并沒有兄弟姐妹,所以她也從來沒有指望過這天地間還有誰能夠如她這般掌握洛書殘片之中的精髓。
可是明知如此,心中為何還會產生這種等同于奢望的念想?不,或者說這并不是念想,而是仿佛真實存在過的事情,好像在她丟失了的那些過往當中,切實的存在過這么一個能夠與她高度契合的人。
深深嘆了口氣,風湮為自己今日數次的情緒波動感到有些惱怒。她一直秉持著一個信念,那就是當她的生命中出現了什么能夠左右她情緒的東西,讓她無法平心靜氣的預知天機、履行自己的神職的時候,她一定會將那個東西給舍棄。
然而現在的情況卻是,她的情緒的的確確是受到了影響,但是她偏偏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東西在影響她,是那些已經丟失了的東西嗎?既然已經丟失了,那又怎么可能還存在舍棄的問題呢?
陷入了悖論之中的風湮這下是真不知道該拿什么平定自己一亂再亂的思緒了,索性一抬手祭出了自己的洛書殘片,就地盤膝而坐,先行改動起面前的傳送陣來。
要說花無殤辦起正事的效率還是很高的,不多時,他便將兩族之中眼下所能夠召集起來的強者全都帶到了鬽族的圣地之中。
遠遠的,他們就看見了風湮端坐在傳送陣面前的身影,圣潔的金光從她的身體表面不斷溢出,化作一個個玄妙的符文輕柔的融入傳送陣法的光芒之中,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駐足觀望,仿佛身心都能因為這神圣且玄奧的一幕而受到梳洗。
好一會兒之后,眾妖鬽們才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位傳說中的洛河神女竟然是在沒有對圣地外的禁制造成分毫損傷的情況下就進入了其中。
還好神女是友非敵,否則憑借她這般神不知鬼不覺開啟禁制的能力,怕是再來十個妖族和鬽族也不夠她看的。
察覺到花無殤已經將族中的強者都帶到了圣地,風湮也沒有跟他們客氣,只是淡淡的開口說道:“本宮先將部分口訣與手訣傳授于你們,熟悉了之后便可調動自身法力隨時做好準備。待到本宮需要你們幫助的時候,切記莫要猶豫,一定要速速出手。”
伴隨著女子的話音落下,一眾強者便感覺到自己的腦海之中多出了一道訊息,正是風湮通過神念傳遞給他們的布陣之法。
不過在場的強者們雖然法力尚且說得過去,但是對于陣法研究的水平那著實是參差不齊,即便是花無殤,在接收到風湮傳遞來的訊息的時候心中也不由得暗自苦笑。
因為他很是郁悶的發現,那些看似簡潔明了實則晦澀無比的玄奧符文,他頂多只能理解到三成,就這好比是讓一個斗大的字識不得一籮筐的人去研讀一本古書,簡直就是強人所難。
無法融會貫通,在布陣的時候就難免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尤其風湮眼下所要布置的還是一個要保整座須彌山不再進一步被魔氣侵染的結界,這般浩大的攻城,很有可能因為一個細小的疏漏便導致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