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空離都這么說了,風湮自然不會不信,可是這鐵共山之前只有她寧霖兩人,她并沒有察覺到有誰靠近這里還布下了什么結界。
如此想來……就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了,然而風湮卻對這個推測打心眼里感到十足的恐慌。
見風湮一貫淡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異樣的神色,空離試探著問道:“宓翎神女可是想起了什么?”
風湮皺了皺眉,竟是一揮衣袖不耐煩的說道:“沒想起什么。既然你們是來找小秋的,那有什么事你們自行商量,恕我不奉陪了!”
說罷,就見風湮周身金光一閃,竟然真的消失在幾人眼前。
“這……你師父今天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竟然發起脾氣來?”空離錯愕的盯著風湮消失的地方,對寧霖問道。
寧霖無奈的攤了攤手,“我也不知道啊,昨日我來到此處的時候,見她的屋門大開著,我喊了兩聲沒人應我,我就直接走進去了。進屋之后師父才發覺我的到來,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感覺她在看見我那一瞬眼神中有一閃而逝的驚慌……”
“驚慌?”青辭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說道:“如今三界一片安詳,這天地間哪有什么事情會讓翎兒姐姐感到驚慌的?”
空離在一旁補充道:“即便是當年浩劫降臨的時候,我也未曾在她的臉上看到過驚慌的神色,除了……蒼妄消失的那一刻。”
“可是……她都已經不記得阿念哥哥了,即便想起來,也不應該是驚慌吧。”青辭黯然的說道。
空離點頭道:“是啊,這些年雖然很少有機會見到她,但是每次看到她的時候,我都未曾發覺她有什么異樣,她依舊還是最初那個清冷淡漠的洛河神女,除了時有時無的法力之外,她好像從來沒有變過。難道是在人界待得久了,又重拾起凡人的七情六欲來了?”
“哎……”寧霖嘆了口氣,“說到底還是我學藝不精,師父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我是一點也感知不出來。但愿……不會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我們先去別處找個地方落腳,這幾日暗中觀察一下翎兒姐姐的狀況再做定奪吧。”青辭提議說道。
那邊幾人在悄悄商量著什么風湮全然不知,不過此時的她也完全沒有心思去顧及旁的事情,因為這段時間她一直夢魘纏身,一貫平靜如水的心被攪和得波濤洶涌。
說起來她回到鐵共山也有大半個月了,這些年她利用了各種方法試圖尋找自己丟失的過往,但卻收效甚微。
就在她幾乎都要放棄的時候,心中忽有所感,那種不甚清晰的感覺好像在隱晦的告訴她,只有回到最初的地方,才有可能解開她一直放不下的心結。
風湮并不知道什么地方才算得是她那些空白的過往之中的最初,但是思量了許久之后,她還是決定重返人界的鐵共山,因為在她沉睡百年才蘇醒過來的時候,掀起她內心波瀾的就是這個地方。
她像一個凡人那般居住在山中的茅草屋里,每天都會去山林里采摘野菜野果。這樣的生活她并不陌生,這些年法力施展不出來的時候她都是這么過的。
可是三日之前發生了一件事情卻是讓她頗為意外,甚至可以說是顛覆了她這些年習以為常的平靜。
那日她如往常一般挎了個小竹籃前去山中采摘野果,鬼使神差的,她并沒有走自己過去常走的那條路,而是七拐八彎的進入了一片密林。
密林之中光線幽暗,時不時還能聽見樹叢里有些的奇怪動靜,不過她仗著自己最近法力正值鼎盛,倒是一點也沒有害怕。
她出于好奇一直走入了密林深處,本以為能夠尋得些什么奇花異草或者是難得一見的野菜野果,誰知走了半天竟是什么也沒有發現。
就在她有些悻悻然想要離開的時候,不知從哪里傳來了一聲虎嘯,聽起來既是威嚴且中氣十足,十有仈Jiǔ是一頭正值盛年的猛虎。
原本這樣的聲音是不可能對風湮造成任何威脅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風湮在聽見這一聲虎嘯的時候莫名的感覺到心慌。
她一把丟下手中的小竹籃,想都沒多想拔腿就往密林之外跑,直到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她居住的小茅屋,才猛然驚覺自己的反應著實怪異。
她思量了許久也不知道自己今日聽見那虎嘯之聲為什么會這么反常,最后決定第二日再去那密林探個究竟。
然而就在當晚,她竟然做了一個夢,夢里沒有畫面,而是一個個玄奧的符文組成的卦象。
以她現在的實力,想要參悟這個卦象一點都不困難,只是當她看明白了卦象對她的預示之后,她卻驚呆了因為那卦象上分明顯示出了一顆紅鸞星。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風湮的一顆心就惴惴不安,她的腦子里反反復復的出現的都是卦象上的那顆紅鸞星。
紅鸞星意味著什么,三界眾生皆知。可是風湮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尋找丟失的過去,怎么過去沒找到,卻是找出來一顆紅鸞星呢?
于是這一天,她又一次去到了那片密林,如她所愿的,她又一次聽見那低沉威猛的虎嘯之聲。
這次她沒有像前一日那般撒腿就跑,而是強行壓下心中莫名而來的恐懼,小心謹慎的朝著虎嘯聲傳來的地方走去。
忽然,一個龐大的黑影從一棵巨樹背后竄了出來,身形一躍就欲朝著風湮撲過來,風湮心頭大駭,本能的后撤幾步,結果還是沒完全躲開。
她就感覺到一股勁風擦著她的臉頰劃過,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而她的身體也因為重心不穩的緣故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風湮定睛一看,襲擊她的果然是一頭猛虎,而且這猛虎的身形很明顯比尋常的虎更加龐大。
見猛虎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對著她的腦袋咬過來,求生的本能讓她終于想起自己現在是有法力的,于是她周身金光一閃,一下子就從虎口之下消失了,瞬間回到了茅屋之中。
回到了安全地方之后,風湮這才有時間回想先前發生的事情,只是這一回想,她心中不禁納悶起來:為什么自己在聽見那猛虎的聲音時會不由自主的感覺到恐懼?又什么為什么自己身上明明有法力,卻沒有在受到那猛虎襲擊的時候一掌將那猛虎擊斃,反倒是逃回了自己的居所?
可是這兩個問題都沒有得到答案,她只能是在恍惚與失神之中又度過了一日。
是夜,她又做了個夢,這回夢見的不是卦象,而是真實的夢境。她夢見了白日里自己去到密林遇見那猛虎的一幕,不過后來發生的事情卻和現實有出入。
白日里在那猛虎準備咬她的時候她是施展了術法遁回了茅屋,而在夢里,她卻感覺自己被嚇得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張血盆大口離自己越來越近。
就在她下意識的閉上雙眼的時候,一陣溫熱的帶著刺鼻血腥氣味的液體飛濺到了她的臉上,隨即她便聽見那頭猛虎發出了一聲兇狠而凄厲的慘叫聲。
她急忙睜開眼來,結果入眼的不是那猛虎,而是一片無風自揚的白色衣角。
她下意識的順著那衣角往上看,發現自己的面前站著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袍的男子,男子的手里拎著一柄寶劍,劍尖上還有殷紅的血水不斷的滴落在地上。
“姑娘,你沒事吧?”風湮聽見了一個低沉悅耳的男子的聲音淡淡的詢問著她。
她知道,面前這個白衣男子就是那聲音的主人,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她莫名的感覺自己的心抽痛了一下。
之后發生了什么,風湮在夢里已經看不清了,她只覺得夢中的自己腦子里一團漿糊,思緒飄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猛虎已經不見了,而她則是像一只受了傷的小兔子一般被男子橫抱在懷里。
她急忙抬起眼來想看看男子生得什么模樣,可是一抬頭,她便從夢中驚醒了,竟是連男子的衣領都沒有看見。
從夢中驚醒的風湮一下子掀開被褥跳下床來,為自己倒了一杯涼水咕嘟咕嘟的就喝了起來,她感覺自己心跳得好快,嘴里干渴難耐。
至此之后,每天夜里入睡的時候她都能在夢里看見這個身穿月白色長袍的男子,夢境里的畫面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她就是夢見這個男子替自己療傷,喂自己喝藥,甚至還住在了她隔壁的那一間茅草屋里。
只是讓她不解的是,夢里的他們每天都會重返那片密林,但是她自己并沒有進去,而是在密林的入口等待,等待著那個獨自進入密林深處的男子辦完什么事之后再從里面出來。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整整七日,這七日里,她每天白天的時候都會回憶著前一夜的夢境,然后每當夜晚降臨,她又會在夢里見到那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