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王爺真愿將邊鎮割讓?”
聽完吳明的話,滿堂寂靜許久,趙洪第一個坐不住的騰然起身,呼吸略微急促道。
能讓一名先天強者如此失態,足可見吳明的提議有多么驚人!
不僅是他,包括周敏青這位修養極高的大儒,目光也是一縮的盯著吳明,更遑論堂中其余神色各異之人!
就連賈政經都是一臉錯愕,足可見這件事,吳明一直瞞著眾人。
“不錯,諸位執掌邊鎮多年,我不過區區少年郎,縱然占著大義名分,對經營之道一竅不通,指不定哪天就會毀了邊鎮。所以,我思慮良久,決定放棄邊鎮所有權!”
吳明抿了口茶,淡淡道。
“小王爺,茲事體大,可否容本官上秉朝廷之后,再做決定?”
周敏青稍一沉吟,提議道。
“周大人,邊鎮出讓,只要不是與外邦交易,談妥之后,交由戶部補充契書便可吧?”
吳明輕笑道。
周敏青目光一閃,微微頷首,沒有再多言。
看的出來,眼前少年已經打定主意,絕不給朝廷反應的時間!
而且,出讓邊鎮這么大的利益,但凡有點私心的人,都不會允許有人破壞。
“小王爺,恕末將愚見,您要出讓邊鎮,恐怕是有條件吧?”
王擎蒼與身后一名面容清矍的老者互視一眼,試探問道。
“呵呵,當然,我吳王府五座邊鎮雖然不算頂級,但出產也算中上,總不可能白白送給別人!”
吳明淡笑一聲,意味深長的掃過四名邊鎮守將,最后還在隱藏在眾人之后的白面中年身上停頓了下。
“敢問小王爺,是何條件?”
趙洪也與身邊一名謀事模樣的老者交流了個眼神,沉聲道。
“很簡單,五年賦俸!理當上繳王府的五年賦俸,一點不少的全部補全。
其次,此次南外城安頓百姓的費用,全部由四座邊鎮承擔。
第三,之后每年的私塾、學館、武館,所需費用也由原本王府的賦俸中抽調五成。”
吳明緩緩放下茶盞,慢條斯理道。
“就這些?”
一直沒說話的袁成,面露古怪。
其余之人,莫不如此!
三個條件,對吳明而言絕對是大虧特虧,畢竟從此之后,五座邊鎮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而且,就算只是拿出五成,剩下的五成,也是一個極大數目。
要知道,吳王府就占了邊鎮出產的三成,其余才由各家分配,幾年之后的產出,就足以彌補這項多出來的支出!
更遑論,只是最初級的私塾而已,培養普通人,花不了多少資源,里面有的是貓膩!
換言之,這是賣了一只會下金蛋的雞!
“兄弟,太虧了,不出五年,不,三年的賦俸,就能抵上了,你……”
賈政經湊到近前,也不顧忌,直接急聲道。
“我意已決!”
吳明拍了拍他肩頭,示意稍安勿躁,目光平淡的掃過眾人,肅然道,“諸位大人,有吏部尚書周大人在,你們不必懷疑我的話,是否愿意接受條件,請給我一個明確答復!”
見他如此,賈政經也不好說什么,只得退到一旁。
“小王爺,此事吳老哥可答應?”
說話的是袁步山,人老成精如他,看到吳福眼中的不解,當即問道。
在吳王府多日,自然清楚能對吳明產生影響的人,唯有吳福!
“袁老三,你不必探老夫的口風,邊鎮是小少爺的,一切都由他做主!”
吳福冷冷道。
“咳咳!”
袁步山臉色訕訕,干咳一聲的拱手退下。
“此事雖然倉促,但既然是小王爺一言而決,自是合情合理。”
默不作聲的王荊突然道。
“既然連法家王大人都如此說,那我也沒什么好顧慮的了,只是五年賦俸,足抵邊鎮近兩年收成,一時拿不出來,還請小王爺寬限幾日!”
趙洪一拍桌子,朗聲道。
“呵呵,我只給你們三天時間!”
吳明淡笑道。
“三天?太短了,就算一次往返……”
趙洪等人面色微變。
“別說我不近人情,南外城的百姓可都在等著我,京城的百姓也在看著我!”
吳明重重將剛拿起的茶盞放下,啪啦的瓷器碰撞聲,讓眾人神色一緊,心中微突。
誰都清楚,此次朝廷之所以下令五大邊鎮交付契書,是怎么回事!
這位雖然年幼,但數次出手,卻讓許多大人物都為之忌憚。
尤其此番‘裹挾’南外城百姓,煽動全程輿論的手段,尤其為當權者避忌!
“好,三天就三天,趙某定不會讓小王爺失信于百姓!”
趙洪眼角微抽,重新坐回去。
只是自稱也變了!
“小王爺放心,三天之內,定準備妥當!”
王擎蒼拱手一禮。
“末將……也會做到!”
袁成看了眼袁步山,一咬牙應下。
“此事大善!”
王荊淡笑。
之后,四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有意無意的看向角落中一人。
從頭至尾,此人都在冷眼旁觀,好似事不關己。
但在場所有人都清楚,四座邊鎮歸屬已經算定下,唯有這待出售的義武鎮還需吳明拍板!
此人,正是吳明數次觀察的中年男子!
“咳,張先生,你想買下義武鎮,也該拿出誠意了吧?”
賈政經干咳一聲提醒道。
“小王爺,在下張忠信,代表義武鎮張家而來,不知小王爺出售邊鎮,有沒有想過依靠邊鎮討生活的老百姓,有沒有考慮過多年來出生入死的將士?”
中年男子淡定起身,朗聲道。
“本世子年幼,自問擔不起執掌邊鎮大任,欲交付有能之人,張大人認為這個理由可否?”
吳明嘴角微翹,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此人正是張家四兄弟的老三,張忠義的三弟!
“即如此,何以要售賣?若顧念將士和百姓,不該贈予嗎?難道說,那么多將士拋頭顱灑熱血,為吳王府賣命多年,都換不到小王爺一絲憐憫?”
張忠信目光微閃道。
此言一出,眾人神色微變,大半都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看戲模樣,但都想看看吳明如何應對。
“憐憫?沙場百戰死,馬革裹尸還!乃是兵家之人的宿命!”
吳明眉頭一挑,緩緩起身,淡漠的看著張忠信,面露嘲弄之色,“若真要有憐憫,你張家何不將義武鎮的產出,全都無常貢獻給眾將士和百姓?”
“哼,我張家三代鎮守義武鎮,為此付出多少,豈是你一黃口小兒能知道的?”
張忠信冷聲道。
“呵呵,慷他人之慨,費別姓之財,于人為不情,于己甚無謂呼?”
吳明笑道。
“善!”
周敏青目光一亮,面露贊許的微微頷首。
就連一直板著臉的王荊,也是略顯詫異的看了眼吳明,目露審視之色。
似乎在觀察,這個年輕如此的小世子,何以有如此鋒利的口齒?
“你……”
張忠信啞口無言,面色一陣青白變幻,目光連閃之下,身形都矮了半截。
“行了老張,你是來談生意的,還是做口舌之爭的?做買賣,就拿出真金白銀,否則……”
賈政經冷冷一曬道。
“好,我張家答應了!”
張忠信恨恨咬牙道。
“很好,既然如此,本世子就靜候諸位佳音!”
吳明微微著端起茶杯。
眾人見狀,齊齊起身告辭。
“今日觀小王爺所言所行,絕非尋常少年可比,何以屢次跟儒家作對?就不怕引起儒家文士口誅筆伐,寸步難行?”
走在最后的周敏青,突然轉身,目光灼灼的看著吳明。
“呵呵,先生此言差矣,若儒家都如那些蠅營狗茍的宵小一般,莫說大宋,就是神州五國,乃至人族,也離亡國滅種不遠了!”
吳明目光微閃,輕輕放下茶盞。
“亡國滅種?呵!”
周敏青細細品味了一遍,輕笑著離去。
不知這笑聲是在嘲弄吳明的狂悖無知,還是略有感觸!
“哎!”
吳明望著這位大儒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心中百感交集。
就算上學時不怎么認真,也知道宋朝那段堪稱古華夏最黑暗的歷史。
一句‘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開啟了武夫被文人全面壓制的時代,換來的正是亡國滅種!
例數種種慘事,都與儒家文人脫不開干系。
以吳明的閱歷,豈會不知如今文士的筆鋒之利?
但神州又有所不同,五國并立,妖蠻勢大,儒家絕對不敢過于打壓武者!
君不見,那位圣人提出獨尊儒術,罷黜百家,最后也被反噬而死。
就連盛極一時的強漢帝國,也在之后茍延殘喘不久,便分崩離析,弄的人族民不聊生,險些被妖蠻滅族!
一樁樁血的教訓,足以讓儒家投鼠忌器。
當然,如今的吳明,遠不夠資格做如今的對手,而與他敵對的也不過是儒家中幾顆微不足道的老鼠屎罷了!
“兄弟,你就不再考慮考慮?四座邊鎮啊,說出讓就出讓,你這手筆也太大太驚人,不,太嚇人了!”
賈政經搓著手,急火火道。
“以后,你會明白的!賦俸之事,還需你多操心,我這府中也用不了那么多!”
吳明意味深長道。
“這……好吧!崽賣爺田不心疼,哎!”
話都這份上,賈政經不好再多勸,想到四座邊鎮的五年三成賦俸的寶物出產,也足夠他忙活一陣。
沒有多留,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