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陰暗潮濕的天牢深處,鐵鏈陡然乍響,令人一陣牙花子發酸,頭皮麻煩,不知名的幽暗角落中,走出一名身披污穢麻衣,頭發及地,滿面臟污,手中拄著不知名骨頭拐杖,渾身纏繞著鎖鏈的獨腿大漢。
若吳明在此,定然會發現,此人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佛爺——慧難!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佛爺仰天呢喃佛語,雙手合十胸前。
陰冷的地牢之風吹過,途徑其身畔時,卻有令人如沐春風之感,那骨頭拐杖驀然撲簌簌化灰,從中滾落出數十顆龍眼大小的暗金色珠子。
其上閃爍著佛經般的符文,梵音陣陣中,滴溜溜旋轉著自行組成一串佛珠,落在其手腕上搭好。
在佛珠及體的瞬間,佛爺背后升起一輪完全由佛經梵文組成的寶輪,一個個玄奧符文,正是佛門不傳之秘——《金剛經》。
隨著梵音陣陣,寶輪徐徐轉動,萬丈霞光若利劍,掃便其全身,但見血光乍現,亂發齊舞,無盡的血痕在其體表出現。
可下一刻,便恢復如初,污垢盡去,露出如嬰兒般細膩的皮膚,卻又隱約透著金色光澤,給人一種厚重堅韌,無堅不摧之感。
金光越來越熾,佛經吟誦之聲大作,宛若洪鐘大呂,傳遍了整個天牢,直上三層,又下三層。
原來,汴梁天牢遠方常人所聞的只有三層,而是六層,下面關押的全都是皇者,乃至半圣,甚至有異族兇物!
“吵死啦,有沒有公德心啊?”
尖利嘶吼如金鐵剮蹭,聲傳大半個天牢,隱約透著難以言喻的暴戾之氣。
“阿彌陀佛!”
但見大變樣的佛爺低吟佛號,頭頂上金光一閃,多了九個金色戒疤,一身襤褸囚衣化作半匹錦斕袈裟,獨腿處金光閃爍,一步跨出間,腳下金蓮涌動,完好如初。
佛光寶輪,錦斕袈裟,羅漢金身,步步生蓮,不染塵埃!
這位在天牢自囚不知多少年的佛門大能者,赫然一步邁入半圣之境,而且異常穩固,幾近完美無瑕,柔和卻不失堅韌的氣息,瞬間讓天牢內所有魑魅魍魎齊齊噤聲,龜縮到了陰暗角落中,收起了獠牙利爪。
“哎,因果難解,佛緣不顯,終究是欠下了!”
慧難突然低低長嘆,讓那寶相的圣僧相,多了一絲煙火氣。
“桀桀,禿驢貓哭耗子假慈悲,當年你暗施手段,將入魔之花渡入那小娃娃體內時,可不見今日之悲天憫人!”
陡然,天牢深處厲嘯再起,飽含嘲弄。
“嘎嘎,鬼骷兄所言不錯,禿驢一向假仁假義,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騙取信眾錢財,欲壑難平,若世間真有佛,早就收了這般妖魔鬼怪了!”
“哈哈哈,此言大善,我等行惡光明正大,這幫禿驢卻披著偽善外衣,欺世盜名,比之我等,與那妖魔何異?”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笑掉老子的后槽牙,哇哈哈哈!”
接二連三的嘲弄乍起,竟是全然不懼這位新晉佛門半圣,極盡挖苦貶低之能事。
“斗!”
慧難面無表情的吐出一字。
但見背后金輪閃爍,化作一個梵文斗子,噗的崩散開來,萬丈金光,瞬間照耀了天牢中的所有陰暗角落。
“啊,禿驢惱羞成怒了,哈哈,有種就殺了老子!”
幾聲慘叫中,夾雜著快意怒罵,卻比之前虛弱了太多。
“妖魔鬼怪,魑魅魍魎,豈懂我佛之意?倒是我著相了!”
慧難淡然一語,一步跨出牢門,徑直沒入虛空中,“諸位勞友,幽幽數十載相伴,貧僧去也!”
“禿驢!”
幾聲干罵戛然而止,除了隱隱的鐵鏈滑動聲,很快恢復平靜,漸至死寂,唯有陰風若鬼哭嚎!
與此同時,太行山秘境內,山魁陡然仰頭看向東方,昏黃雙目中涌現一抹金色梵文,宛若佛經般一閃而逝。
“佛門大能出世,嘿,這番因果結下,按照那幫禿驢的尿性,多半會賴下,但以這小子的脾氣……”
山魁冷冷一曬,目光回轉。
“多謝前輩相助!”
吳明面色慘白起身,目中隱現喜色,恭恭敬敬俯身一禮。
“這是你應得的!”
山魁大咧咧擺手,上下打量吳明一眼,看著愈發茁壯,如龍般蜿蜒擺動的噬龍藤道,“如今噬龍藤戾氣內斂,又是以你精血培養,點化靈智,已是認你為主,又得優曇婆羅花中和本性中的暴戾魔意,反噬之厄大半解去,你倒是多了個好幫手。”
“全賴前輩精心培養,晚輩才能的此助力!”
吳明心頭輕松,自然不會吝嗇幾句好話。
多年來,優曇婆羅花雖然沒有給他添什么亂子,卻如魔咒般一直沒有解除,即便是蓮燈也似乎因其力量特殊,而束手無策。
如今,終于化解了!
“此間事了,你意欲何往?”
山魁微微頷首,很滿意吳明的態度,隨意問道。
“南方!晚輩與外叔公有約,當去南方石鼓書院一行,也要拜謝范師當年救護之恩!”
吳明恭聲道。
“范師?”
山魁濃眉一挑,突然抓了抓頭發,有些不耐煩道,“你什么時候又跟那老窮酸見過面了?”
“前輩明鑒,晚輩之前在中唐長安惹了點禍事,幸得您與幾位前輩不吝出手相救,才得以幸免于難,范師于半途來接外叔公,卻是教導了晚輩幾句!”
吳明毫不客氣扯虎皮拉大旗。
如今雙方交易完成,又因山老暗中陰狠算計過甚,蜜月期瞬間終結,日后再見,因王屋祖地之事,成為敵人是板上釘釘之事。
“哼哼,才見過兩面,你倒是攀上高枝了!”
山魁有些不悅的哼了聲,擺擺手道,“也罷,俺這兒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速速去吧!”
“還請前輩將道豆靈植取出,晚輩好帶往石鼓書院!”
吳明低眉順眼道。
“道豆雖移植成功,但如今還在恢復期,如今取出,恐有損其根基,石鼓書院都是一幫書呆子,難道還有人能幫你種豆不成?”
山魁皺眉道。
“前輩誤會了!”
吳明知道山魁起了疑心,畢竟他這般做,幾乎是將兩者間的聯系盡皆斬斷,趕忙解釋道,“外叔公當初離開時,曾言及要助我一臂之力,道豆如今得您精心培養,幾近成熟,若不惜代價付出點合適的寶物,應該能彌補其虧損,待得到了石鼓書院,小子再請范師出手,應該無礙。”
“哼,倒是忘了,你小子臉皮厚比垂天之壁,也罷,既然如此,就隨你了!”
山魁眉毛一抖,目中波光斂去,隨意向山谷外一抓,便見一方千丈山石落到近前,其上一株綠意盎然,豆莢密集的數丈高豆植旺盛生長。
若仔細看,不難發現,其上絨毛觸須隱現淡金色,散發著數以千計的不弱氣息。
待得被山魁隨手扔進一方酒壇大小的陶罐中后,所有的氣息盡皆斂去,宛若一方盆栽,落入吳明手中。
“多謝前輩!”
吳明喜不自禁,最后一點聯系,總算是斷了。
“既然你要去南方,俺就送你一程,也省的你路上惹麻煩!”
山魁也不多言,大手連連向虛空抓握,便見光影閃爍間,斗轉星移,宛若改天換地,又有兩團物事落在身邊,卻是泥鰍和敖涼。
“主人!”
泥鰍奶聲奶氣的歡呼一聲,一溜煙的繞上吳明左手腕,正待化作手鐲時,突然哆嗦了下,扭頭看向其身后,正延展著身軀葉片,仿若張牙舞爪的噬龍藤。
下一刻,噬龍藤撲了上來,唬的泥鰍尖叫一聲,撲進了吳明懷里。
“別鬧!”
吳明一把揪住噬龍藤,憑著血脈相連,將異常嚴厲的命令,傳入噬龍藤微弱的靈智中,待得此兇物清晰表示不會再對泥鰍出手后,才松了口氣。
噬龍藤,雖吞噬萬物,但對血脈雄厚的生靈,有著偏執性的嗜好,尤其喜啖龍族,才有了噬龍藤這赫赫兇名。
“主人,泥鰍怕!”
泥鰍死活不肯從他懷里出來。
“俺可沒時間幫你奶娃子!”
不等吳明安撫好泥鰍,耳畔傳來山老不耐煩的喝聲,頓覺周身一緊,沉悶無比的擠壓之力傳遍心神,隨著一陣天旋地轉,赫然出現在了一片群山之間。
“小子,此去南方,代俺向老窮酸問好!”
蒼穹之巔云霧翻涌,山魁之聲隆隆淡去,只留山風呼嘯,一切仿若幻境。
“快走,這里還在那塊老石頭的感知范圍之內!”
枯曄提醒道。
“走!”
吳明拍了拍愣神的敖涼,卻發現后者兩股戰戰,雙腿打著擺子,面色慘白的看著盤繞在自己腰間的墨青色藤蔓,這才恍然大悟。
連皇者的泥鰍,都畏懼噬龍藤,更遑論敖涼區區大妖王了!
但見噬龍藤頂端,展開了花骨朵般的葉瓣,露出其內森然利齒,隱有晶瑩液體閃現,宛若涎水般滴答而出,就知饞到了什么地步。
“從今以后,你就叫麻繩,不許亂吃東西,小心消化不良拉肚子!”
吳明一把拽過噬龍藤,三下五除二的纏繞在右手腕,輕拍了幾下道。
“是,主人!”
噬龍藤委屈似的弱弱應了聲,金綠色光華一閃,化作一個墨色手鐲。
此獠兇悍異常,當年在飛狐峪內,還吞了蓮燈一絲力量,倒是讓其有了化形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