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嶺城最繁華的望湘樓頂層,齊聚曹家七八位嫡系或庶出最杰出的年輕子弟,無不滿面笑容的與一位俊秀少年推杯換盞,即便連侍立一旁侍衛打扮的青年劍客,也有兩名貌美女子頻頻敬酒。
可這位冷面以對,一雙虎目開闔間,如劍目光橫掃,幾乎從未離開過俊秀少年身側。
俊秀少年似不勝酒力,縱然時常推拒,可擋不住眾人熱情,一杯杯靈酒下肚,本就略顯陰柔的俊臉上浮現一抹酡紅,引得在場少女頻頻側目,甚至還有幾名少年也不免看呆。
只是懾于青年劍客冷電般的目光,誰也不敢有逾越之舉。
“四少爺,五小姐,你們這是何意?”
急促腳步聲乍起,一男一女沖上頂層,哪怕幾名護衛也攔之不住,赫然正是曹曄和曹香芹。
“哼!”
曹曄周身氣息涌動,迫開攔路護衛,冷眼掃向場中,看到醉醺醺的俊秀少年,不由面色一變道,“洛兄不勝酒力,隨我回去休息吧。”
“三房老四,你這是何意?”
不等他上前,一名高大青年隨手隔開,其余人也是面色不善。
“洛青哥哥,快跟我走!”
曹香芹趁此間隙,欲要繞過眾人,也被幾名少女軟硬兼施的推開。
“你們想干什么?”
曹曄怒道。
“這句話應該是我們來問才對?”
“我等宴請洛兄,乃是出于同為世家子弟,相護結交之心,你為何意欲橫加阻攔?”
“莫非以為自己是三房子弟,就能如此沒有禮數嗎?還不速速退下!”
大房年輕一輩本就仗著資源雄厚,穩穩壓了其他幾房一頭,兼之人多勢眾,饒是曹曄修為不凡,也一時近前不得,更被眾人三言兩語擠兌的面色陰晴不定。
為了牢牢抓住這份依仗,他可從未跟族中其他人,包括三房兄弟說起,卻不料一切都落在大房之人眼中,造就了現在的窘迫。
一旦此事捅出去,不僅會失去這份助力,還要受到三房兄弟們的排擠,屆時如何自處?
“曹兄來了啊,一起喝……喝酒!”
洛青腳下虛浮,已然喝醉了。
這可不是尋常烈酒,只要運轉真元就可恢復,而是醉于靈酒內濃郁靈氣,即便以巔峰宗師之能,一時半會也無法清醒。
即便酒力再是不凡,可架不住人多,牟足了勁灌他啊!
“盧兄,你家少爺都快爛醉如泥了,還不帶他回去?”
曹曄無計可施之下,看到陸天池在場,當即大喜喝道。
眾人神色微變,暗叫不好。
原本就是想仗著人多,兼之洛青年輕識淺,灌醉之后好另作安排,可沒想到陸天池就跟石頭一樣油鹽不進,即便此前洛青被擠兌的讓其退下,都不肯讓步。
而且對方乃是大劍宗,實力強橫,即便僅僅是隨扈武衛,曹家子弟也不敢太過分。
“洛少,你好歹是堂堂世家子弟,難道喝幾杯酒,也要問過隨從不成?”
“哈哈哈,我還是第一次見,堂堂男兒,出門還帶個奶媽管著!”
“我等好意相邀洛少,從未有任何逾矩之處,這是要將我等當做洪水猛獸不成?”
為首幾人遞了個眼色,當即便有人陰陽怪氣的喝問起來。
“哼!”
洛青怒哼一聲,臉紅脖子粗的瞪著正要上前的陸天池喝道,“退下,本少堂堂宗師,豈會幾杯酒下肚就醉了?今日曹家諸位世兄盛情相邀宴請,豈能失了禮數,落了我洛家臉面?”
“這……是!”
陸天池神色微變,略顯躊躇的躬身退下。
“曹曄,你可看到了,這是洛少自己要留下,可不是我等強留,若你無事的話,速速離開吧!”
大房一眾子弟毫不客氣的落井下石,冷嘲熱諷之下,令曹曄羞怒交加,卻又無法反駁。
若放在平時,曹家各房為了修煉資源,即便有所爭斗,也不會如此不顧親情。
可此番曹家壓力太大是其一,二來也是大房想要借此做出一番事業,爭取早日回歸祖地宗家,脫離南魏川嶺城這方泥潭,以至于近乎撕破臉皮的爭奪洛青這份助力。
要知道,城內突然出現的那尊煉器大宗師被南宮龍商請去,多半是不可能襄助曹家了,若這位再從手中溜走,川嶺城曹家不需要卷鋪蓋走人,至少要讓出大半利益后龜縮數百年。
“你們……怎么能這樣?”
眼見兄長面色青紫不定,曹香芹急的差點哭出來,哽咽道,“洛青哥哥……”
臨近洛青的幾名男女,早已暗中釋放出神識,將聲音隔絕,以免洛青被此女喚醒。
就在兄妹兩人無計可施,即將被趕下樓時,又傳來一陣雜亂腳步聲,還有幾聲呵斥,接著便是乒乓亂響與夾雜著痛苦的低沉悶哼。
“什么人膽敢……”
令曹家子弟面色微變的是,那些聲音來源,分明是自家護衛!
厲聲呵斥不過半,便見一行五人上樓,為首一名神色從容的青年,在一名老者和三名氣息不弱的武者拱衛之下來到頂層。
之所以沒有說完,一半是看出此人面容與洛青有三五分相似,另一半則是因為,明明還在吆喝著自己沒醉的洛青,在看到此人后,登時驚楞當場,說是瞠目結舌都不為過。
身側之人分明看到,其目中一閃而逝的慌亂和敬畏!
來者不是他人,正是吳明、常恕、屠氏三兇!
“哼!”
吳明面帶笑容,緩緩掃過所有人,最終落在洛青身上,后者激靈靈一顫,似乎瞬間酒醒大半,忙不迭晃了晃頭,走將出來。
“五……五哥,你怎么來了?”
眾目睽睽之下,洛青這位世家子弟,驚楞片刻后,仿若老鼠見了貓般俯首見禮。
就連陸天池,也上前行禮。
“呵呵,我若再不來,你怕是被人吃干抹凈,連渣都不剩,還尤不自知!”
吳明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走吧!”
“原來是洛五少,不知你此言何意?”
曹家子弟面色微變,其中一人目中隱現怒色道。
“何意?還需要我明說嗎?”
吳明拂袖一甩,不做理會,徑直轉身向外走去。
“目中無人!”
眾人互視一眼,心中皆有怒意上涌,可還是沒人愿意將之得罪。
“洛青兄弟,我等宴請你,實乃出自同為世家子弟的結交之心,你難道就這般走了嗎?”
一人忍不住道。
“這這……對不住大家,今日在下喝多了,來日定然設宴賠罪!”
洛青吶吶道。
“沒有來日了,明天你便與我回家!”
吳明冷不丁冒出一句。
“哼!”
曹家子弟心中一沉,登時有人沉不住氣的喝道,“洛兄,我等同為世家子弟,相護結交,有何不妥?還是說,你看不起我等?”
“這位兄臺何出此言?在下不過是要帶舍弟回家而已,何以惹得兄臺如此不快?還是說……初次見面,你與舍弟的交情,就深厚到了可以令他違背兄長之意的程度?”
吳明冷冷一曬,接連的反問,令曹家子弟不知如何是好。
“洛五少誤會了!”
曹家為首之人暗道要遭,當即上前笑道,“難得在出見到世家子弟,又是同齡人,自然要多多接觸,洛兄不妨也坐下來一同喝幾杯。”
“五哥,曹家兄弟待小弟不錯,不妨……不妨……”
洛青這番話在眾人看來,顯然是感念他們的熱情相邀,就這般走了,未免有失禮數,讓人下不來臺。
“不妨什么?貿然插手外姓之事,你還嫌家中亂子不夠?莫非以為,宗家那邊給了你歷練的機會,就能越過族中長老堂,私自行事?”
可惜的是,吳明就是來拆臺的,豈能讓他們如意?
“果然!”
曹家子弟目中精芒一閃,暗暗交流了一個眼神,為首之人淡然道:“洛五少此言差矣,令弟如今歷練在外,自然有其自己為人處世之道,與我等世家子弟結交,也是其歷練的一部分,你又何必從中作梗?還是說……”
“大膽!”
吳明勃然大怒,霍然轉身,“爾等欺吾弟年幼,想要拉他與南魏皇室、宗門、家族為敵,令我洛家也牽扯其中,這等齷蹉心思瞞得過他,豈能糊弄的了我?”
泥人都有三分火氣,慌亂平素就眼高于頂的世家子弟,哪里受得了這般擠兌?
“你你……欺人太甚,我等一見如故,真心相交,竟然被你如此蔑視,今日非要見識下洛家絕學不可!”
曹家為首青年面紅耳赤,厲喝一聲,悍然一掌拍出。
“哼,雕蟲小技!”
吳明冷冷一曬,輕飄飄一掌迎了上去。
轟隆隆悶響連閃,龍吟傲嘯間,風雷齊動,狂暴如濤般的掌力吞吐,曹家青年首當其沖,登時面色一變,可已然來不及變招,被一掌震的連連爆退,撞碎了不知多少杯盤座椅,幾名兄弟姐妹相助才堪堪停穩,沒有退出頂樓。
饒是如此,相扶之人也被潮涌般的掌力,迫的退至邊緣。
“洛河神掌,名不虛傳!”
曹家青年面色連變,悶哼道。
令曹家眾人驚駭的是,身為大宗師的兄長,背后之手竟然還在顫抖不已,而對方一身氣息分明只是巔峰宗師!
“曹家……”
吳明淡漠搖頭,拂袖而去。
洛青低著頭,緊隨在側,再也沒敢抬頭,唯有在最后向曹曄兄妹投去歉疚一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