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凝目望去,神清目明之下,縱然隔著幾十丈,上百米,墻壁下那模糊的紋路,也是清晰可見。
確實是紅蓮留下的暗記,而且是他親手教的書寫方法,一朵簡約到了極點的蓮花,中間一個阿拉伯數字。
但神州秘術無數,吳福和桑菁菁被雜家惑心之術所迷,吳明不查之下中了圈套,累及兩位老人家不得不已死示警,容不得不妨。
“是她!”
吳明取出一方血色令牌,施展秘術催動,引得帶血破布之上的血漬,化灰飄散,凝于令牌之上。
最終確定,必是紅蓮無疑,從暗記紋路和血漬波動可以判斷出,時間不出半月,甚至更短!
燈下黑吳明從未想過自己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
當日脫困而出,連斬三大魔尊,數次動用神意刀和釣海術,各種雜念紛至沓來,倒是真的沒有多想。
現在再看蛛絲馬跡,種種跡象表明,紅蓮或許在三年前,就沒有離開過京城地界!
“紅袖招!”
吳明神色陰沉,將血布和命牌揣進懷里。
“我查看過周圍地形環境,發現了幾處疑點,許是玄圣老祖不在神州,我這一路追查下來,竟發現不下數處有戰斗痕跡,雖然被刻意隱藏,卻留有蛛絲馬跡!”
青竹沉吟少頃,目中隱現怒色道,“可以斷定的是,出手之人絕對是不同勢力,甚至有人刻意幫此前出手的勢力打掃戰場,將對方殘留的痕跡清除。而且,故布疑陣!”
“以你的實力,即便是尋常半圣,都未必能察覺,看來是有人故意隱藏,到底在遮掩什么?”
吳明揉了揉眉心。
自三年前起,再加上數月前脫困而出,這段時間里,蟻穴從隱入暗中,再到遭受重創,以至于斷了聯系。
外地的還好說,不至于全軍覆沒,收到信息后可以藏身,可京城附近的,凡是販夫走卒,無不遭受嚴查,城狐社鼠最慘,但凡有劣跡者,無不被官府衙門緝拿。
如此一來,下層消息來源,甚至隱藏的暗子,過半受創,近乎滅頂之災。
顯然,各方勢力已經察覺到,這是吳明留下的地下勢力,更是掌握了超乎想象的刺探情報之能!
痛定思痛之下,打算以雷霆掃穴之勢,予以連根拔起,最不濟也要重創!
可惜,除了京城外圍,大宋境內的蟻穴勢力雖隱入地下,卻在隱遁之前,留下了無數爛攤子。
販夫走卒,城狐社鼠,乃是構架底層勢力的基礎,關系著民生,其中不法之徒占了七八成,無不與衙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年頭,當官的就沒幾個干凈的,這些人在隱藏前,只要將劣跡和證據傳的人盡皆知,就足以讓當地官府焦頭爛額。
當然,即便再強的地下勢力,也無法跟朝廷機構對抗。
但只要造成混亂,在對方騰出手來之前隱遁,這就足夠了!
“可以確定的是,大哥在三年前被困之時,雙圣于京城交手,紅袖招有不小的動作,并與紅蓮姐爆發了矛盾,只是圣術三緘其口之下,我們的人根本刺探不到任何有用的情報!”
青竹擰眉沉思少頃,目光灼灼的看向吳明,“只是不知道,此番出手的勢力中,紅袖招是否又插手了!”
作為吳王府子弟兵最早的班底,吳明的鐵桿追隨者,他很清楚吳明和紅袖招之間,有著怎樣的瓜葛,更知道這神州三大殺手勢力之一,到底有多么可怕。
劍圣李十二娘,足以令天品宗門忌憚!
但事關紅蓮,這是當年對他最為照拂,也是當做親人看待的姐姐,哪怕是圣者,他也敢拔劍。
只是如今的青竹,不再是當年的憤青,而是懂得了隱忍,堅韌不拔,能屈能伸,懂得蟄伏,絕不會沖動行事。
“哼!”
吳明目中寒芒一閃。
遙想當年,李十二娘以絕頂半圣之身,威逼利誘,險些置他于死地,雖然中間隔著楚楚和李思思,但吳明可沒有一刻或忘。
他本就不是什么大氣的人,此番若真敢招惹到自己,絕不會輕易與之罷休。
青竹微微一笑。
這還是自己的大哥,縱然三年未見,依舊是那傲骨嶙峋的絕世天驕,并未因三年囚禁,而消磨了自身英武之氣!
“還輪不到你小子來擔心我!”
吳明笑罵一聲,摸出血書靈契,掐訣點指其上,五個光點一閃而逝。
在青竹面前,幾無任何秘密有必要隱瞞,前者也不會過問,這是兩人十年交情得來的默契。
“大哥,我還查到你的冷月刀,落入誰手了!”
青竹知道這是吳明在安排人手追查,話鋒一轉道。
“此事我已知曉!”
吳明淡漠搖頭,似乎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青竹微訝,他可是知道,冷月刀乃是何等寶物,若有此刀在手,即便是現在的吳明,也可以實力大漲。
“時機未到!”
吳明沒有多做解釋,顯然是早有考慮,轉移話題道,“劍奴遠走西域,現在斷了聯系,夜叉和敖涼、環真真都聯系不上他,石鼓書院之中發生了何事,我到現在也不甚了解!”
青竹神色一陣晦暗,俊美不失剛毅的臉上,隱有殺機閃過。
當年他雙目失明,吳明不在京城,是桑菁菁傳他武藝,吳福親自教導,附中子弟兵待他如小兄弟,讓這個自幼孤苦無依的乞兒,嘗到了家的溫暖。
可這一切,都在三年前毀了!
若非吳明被困,送出寶船和龍圣遺脈之際,留下鐵令,絕不準任何人在他歸來前報仇,他早就隱于暗中,伺機刺殺當年參與此事的有關之人了!
“大哥,為什么不讓我殺了他們?”
青竹忍不住問道。
縱然懂得了隱忍,學會了能屈能伸,可每每想及死不瞑目的吳福和桑菁菁,青竹便忍不住殺意沸騰。
“呵!”
吳明露齒一笑,潔白的牙齒,散發森森寒芒,令人不寒而栗,“我們首先是人,大劫將至,擅自挑起內亂,各方勢力全力以赴之下,任何勢力都會頃刻覆滅。”
“可……”
“沒什么可是!”
吳明斂去笑容,神色說不出喜怒,站在窗臺前,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當年外叔公臨淵先生殞于魔窟,玄圣老祖困于天外天,這些人便布下天羅地網,將我困于天牢三年。
這其中意味著什么,你應該很清楚!”
“我知道了!”
青竹緩緩低頭,雙拳握的嘎嘣作響。
世間有什么比看著視若雙親的人死在眼前,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又明知親人被囚,受苦受難,卻只能隱忍再隱忍,更痛苦呢?
“所有人都在等,他們在等著魔族入侵,好在大亂之中,斬妖除魔,獲得天地賜福,從而奠定自身根基,獲取神州氣運,即便戰死于動亂中,也會福澤后代!”
吳明輕吸口氣,冷著臉道,“我恨,我恨自己當年太過隱忍,一味的選擇退讓,夯實根基,卻忘了武道一途,本就是勇猛精進,銳意進取,不進則退,更想著在魔劫之中,同樣取得天地賜福,奠定圣道根基。”
“大哥!”
青竹雙目泛紅。
他何嘗不知,吳明這是在自責?
吳明成功了嗎?
答案是肯定的,而且出乎意料的成功,可代價呢?
當年枯曄圣魂窺視天機,隱約便看到了機緣,所以一直囑咐吳明,把握住機會。
吳明起初不信,可在后來也察覺到了蛛絲馬跡,但看各方天驕,幾乎個個都有半圣之姿,卻依舊強壓境界。
強如趙書航,亦是在魔劫之中,與魔族戰斗而突破!
三年魔劫,突破半圣者幾何?
縱觀神州五國,不下雙十之數,這還是在短短三年之中,而且隨著時間推移會更多。
反觀之前,百年都未必能出這么多半圣強者!
為的是什么,早已不言而喻!
即便如此,吳明和青竹如今的修為,是天下武者九成九,終其一生都達不到的成就。
短短不到十年,巔峰大宗師之境,觸及武道靈臺,可戰半圣,絕頂天驕,縱橫披靡,引無數天驕盡俯首!
可認真算來,吳明實則只修煉了五年,少林寺自囚兩年,只為破局,同時奠定基礎,又被囚三年,于四大圣罰秘術中苦熬。
換做常人,哪怕是絕頂天驕,乃至半圣之尊,恐怕都被折磨瘋了!
“放心,我撐得住,都說天塌了有個高的頂著,我個不高,但頭鐵!”
吳明輕拍青竹瘦削肩頭,一手拍著頭笑,笑的張狂,笑的自信,笑的瘋癲,笑的令人膽寒。
如今的他,就是一顆煮不熟,砸不爛,響當當一顆銅豌豆,令人如鯁在喉,如芒在背,只要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
所以,他不會給敵人任何機會了!
兩人聊了很多,喝著酒,天南海北的說著,多半是青竹說,吳明聽,聽著前者三年來的經歷,好似彌補自身三年的空白,好像自己親身經歷!
日落星稀,直至日上三竿,足足一天一夜,酒菜換了一桌又一桌,店小二也不怪,這年頭,什么樣的客人沒見過?
“找到了,走吧!”
直至日頭西斜,晚霞如血,吳明打開血書靈契看了眼,其上五個光點齊刷刷閃動,久久不息,帶著青竹結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