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寶船上飛遁而下,氣度不凡的四人,饒是王玄策一副智珠在握,風輕云淡,天塌不驚的樣子,也不由訝然不已。
怎么也沒想到,素昧平生,沒有任何交集的四人,竟會聯袂而至,尤其是蕭白衣也出現在這里。
同為世家子弟中天賦最拔尖,當代修為實力最強的族子,又是四家中底蘊最雄厚,傳承最久遠的世家族子,王玄策最看重的不是緊排在王家之后的謝家和袁家族子,而是蕭家族子蕭白衣!
時至今日,已然鮮有人知道,蕭白衣的本名并非白衣,也不是族中所取的名字,而是布衣!
當年初見時,同齡的兩人不過八歲稚齡,王玄策自詡算無遺策,自己過人,素來便有神童之稱,卻在蕭布衣手中吃了憋癟。
如此也就罷了,偏偏蕭布衣自那時便離開了家族,游歷在外,以稚齡之身浪跡江湖,縱然暗中有護道者,卻不能掩蓋,蕭布衣的出色。
畢竟,唯有在生命受到威脅時,護道者才會出手。
而據他所知,蕭布衣在外游歷十二年,護道者只出手一次,那一次卻是蕭布衣以先天修為,闖進了一處皇者秘境,而且是被追殺進去的。
自此之后,蕭布衣雖歷經坎坷,甚至修為都沒有多少精進,可二十歲歸家之后,卻是屢有驚人之舉。
原本蕭布衣并無爭奪世家族子之心,只愿縱情山水,游戲人間,甚至對其父所取名字棄而不用,只愿為布衣,以示自己沒有爭勝之心。
卻不料事與愿違,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迫使其參與進競奪之中,更是以無敵之姿,碾壓所有競爭者,當仁不讓的成為蕭家族子。
蕭家乃是中古末和今古初期的皇族,自然不會讓自家族子以‘布衣’為名,雖然蕭布衣最終妥協,可蕭家也選擇了讓步,更名白衣。
其中寓意為何,外人不可知,但能讓以家訓嚴謹著稱的世家讓步,足可見蕭白衣在蕭家的地位之高!
以族子之身,影響世家意志,已然是奠定了其不可動搖的威望!
即便同為世家族子,一想到這里,王玄策便不由心生一絲嫉妒,這是他一直渴求,卻不可得的東西。
這一次,若非吳明氣勢洶洶,接連戰敗謝東華和袁神季,攜無敵大勢而來,他即便身為二境神藏半圣天驕,也未必能讓那些剛愎自用的族老改變主意!
但蕭白衣,卻是憑借自身力量做到的,兩相比較,已然是相形見絀,而蕭家可是四大世家中,底蘊最淺,傳承最短,排名最末的世家!
“蕭兄、謝兄、袁兄!”
一瞬間,王玄策想了很多,面上卻是和煦如常,坦然自若,拱手一禮,這才轉而看向吳明道,
“想必這位就是逍遙王吳明,吳兄了,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人中龍鳳,當世俊杰!”
“見過王兄,此番倒是要叨擾一二了!”
吳明拱手見禮。
“不妨事,我本就欲要一會天下英杰,不出瑯琊,難免故步自封,若吳兄不來,恐怕我會引為憾事!”
王玄策微微擺手,笑吟吟看向蕭白衣,話鋒一轉道,“原本以為只有謝兄和袁兄同行,卻不料蕭兄也來了,看來吳兄已經與蕭兄一晤了!”
“倒是沒有來得及!”
吳明淡笑道。
“王兄誤會了,此番我卻是不請自來,于路上搭了順風船,想要先一步見識下逍遙王的風采!”
蕭白衣坦然道。
王玄策目光微凝,笑容不變道:“原來如此,諸位遠道而來,我已備好薄酒……”
“無須如此!”
不待說完,吳明便既打斷,目光澄澈,如古井無波,透著難以言說的幽深道,“此行只為驗證武道而來,若能戰個痛快,自可痛飲三百杯,足慰平生。
這里,也不是喝酒論道的地方!”
話音未落,最后一句仿佛有無窮偉力,仿若洪鐘大呂,聲傳四方,更是在山川河泊間回蕩不休。
“吭……”
幾乎在同時,周遭傳來隱晦的悶哼聲,隱約夾著再明顯不過的痛苦之意。
“吳兄,遠來是客,客隨主便的好!”
王玄策目光微凝,虛晃折扇,一股無形之風席卷四方,攪亂了天地之勢,化去了聲音中的真言之意,更是于無形中,安撫著受創之人的心神。
“本王不是來做客的!”
吳明負手而立,傲然道。
袁神季神色微微一變,張口欲言,卻看到了沖他微微搖頭的謝東華,還有面帶笑意,一言不發的蕭白衣,最終肅然而立,沒有出言相勸。
“吳兄快人快語,若我不成全你的話,倒是有失身份!”
王玄策出奇的沒有動怒,唯有一雙袖袍隱約鼓脹,自身竟是平地而起,俯視吳明道,“既然你要戰,那便戰,但本座沒有義務要如你心愿,所以……”
“所以,何須如此多廢話?”
吳明劍眉一揚,神色冷然,毫不客氣打斷,抖手一掌拍了上去,“既然你想要做猴子,本王便成全你!”
“哼!”
面對一而再的挑釁,王玄策即便再好的涵養,也不由生了怒意,冷哼一聲,拂袖而起,“化簡為繁,可不是只有你做到!”
但見這一甩袖,雖無真元滾滾,好似不悅拂袖,卻是在兩人間帶起了滔天風波。
只聽一聲轟鳴爆響,卻見無形光波橫掃而出,瞬息席卷方圓數十里,兩人間更是有無數流云鐵袖與掌影相護碰撞,激蕩出陣陣齊齊迸發的轟鳴。
兩人瞳孔中,各自倒映著無數掌影和如鐵袖般的滾蕩颶風,正是兩人化簡為繁之境的武道真意具現而成。
看似風輕云淡,可在舉手投足之間,卻有著無匹威能,驚天動地都不在話下!
除了山巔三人外,方圓數十里內,但凡武道真意達不到化繁為簡之境者,哪怕修為達到四境絕頂半圣,心神依舊受到了沖擊,只是所受沖擊強弱不一罷了。
修為越強者,受到的沖擊自然越小,可也僅僅只有寥寥數人,能如蕭白衣三人一樣,能夠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
其余人,輕者心神激蕩,氣血沸騰,重者更是口吐鮮血,心神受創,無不駭然失色。
這就是絕世天驕,哪怕年紀輕輕,卻已然走過了尋常武者一生,乃至幾十輩子都未必能達到的境界。
兩人都都沒有做猴子給人觀看的嗜好,直接沖上了云巔,瞬間激斗在一處。
“雖然只是一面之交,可吳兄的武道,卻能體現出其人心胸,絕非狹義之輩,不應該會用這么低劣的激將法吧?”
袁神季狐疑道。
謝東華目光微閃,若有所思的看向蕭白衣。
“呵呵,若他心中無怒,自然不會有人能激怒他!”
蕭白衣淡笑道。
謝東華和袁神季互視一眼,無語搖頭,暗暗腹誹不已。
四人算的上是自幼相識,雖然相處時間不多,可放眼四大世家之中,能入他們法眼的也就對方。
認真而言,少不得些許無傷大雅的明爭暗斗,其中卻以王玄策勝的最多,謝東華和袁神季多半都會吃點小虧,卻也是越挫越勇。
唯有蕭白衣,從未輸過,也沒有贏過!
這平素不顯山不露水,向來低調的白衣書生,卻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聰慧。
兩人雖從未明說,去也感覺的出,蕭白衣的超然不凡,因為他們以往出招時,往往都有一種重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久而久之險些憋出內傷的那種郁結越來越多,便淡了與之爭勝的念頭。
趕得上王玄策,一直鍥而不舍,屢屢尋機會要和蕭白衣斗一斗。
結果,可想而知,依舊是蕭白衣以退為進,沒有贏過,卻也沒有讓王玄策贏哪怕一次。
但現在,吳明先挑了謝東華和袁神季,蕭白衣搭了順風船,卻沒有動手,依舊先找上王玄策,其中的寓意,自然不足為外人道了!
“據說,吳兄一路修行,皆是靠自身,那位名傳天下的臨淵先生,并未傳授多少,難以想象,吳兄是如何有如今藝業的!”
謝東華感慨的。
“呵呵!”
蕭白衣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直把對方看的尷尬不已,這才道,“陸師乃非常人,自然行非常事,我輩難以揣摩一二。
不過,我倒是聽陸師說過一次。”
“臨淵先生說過什么?”
謝東華和袁神季好奇不已,也不再掩飾,知曉陸九淵和蕭白衣之間,雖無師徒之名,卻有授業之實的隱秘。
“內圣外王,圣人之姿!”
蕭白衣略一沉吟,淡淡道。
“嘶!”
兩人倒抽一口涼氣,心驚于陸九淵對吳明的評價之高,下一刻卻道,“不可能,縱觀吳明生平,他絕不是圣人之選!”
“是啊,圣人都會犯錯,更遑論人乎?”
蕭白衣笑容依舊,目光中卻多了一分深邃,意味深長道,“可內圣外王的就一定非得是圣人嗎?”
兩人眉頭緊鎖,面露不解,久久想不通其中深意,越發覺得,自身與蕭白衣之間,差距似乎并非想象中的觸手可及。
就在此時,天際風云變色,勁風呼嘯,隱有雷霆轟鳴,兩道人影之間,仿佛出現了一片混沌光彩,激烈碰撞,儼然打出了真火。
尤其可怖的是,王玄策身后的虛空,仿佛扭曲了一般,出現了一尊擎天拄地,身著平天冠般皇者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