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不孤!”
蕭白衣俊秀臉龐上滿是和煦笑意,令人如沐春風,手中天子劍雖有熠熠神光,卻是毫無殺機,反而透著令人心折的煌煌大勢。
可惜,他對面的乃是一心逍遙,天地不可遮身,屬意縱橫萬界的吳明。
這便注定,其方圓道韻,無法影響吳明。
“可惜!”
吳明喟然一嘆,輕輕搖頭。
“吳兄果然懂我!”
蕭白衣嘴角微翹,隱約勾勒出一抹苦澀笑意。
“想必蕭兄應該認識趙書航!”
吳明沒有急著動手,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對方身上越來越強盛的氣勢,也不在意自身被壓制,任由自己處于下風。
“認識!”
蕭白衣略一沉吟,似有惋惜般點點頭。
“稷下學宮那個老祭酒,也是你師父?”
吳明又問道。
“嗯!”
蕭白衣一嘆,“老祭酒雖不是我的授業恩師,卻也恩同再造,如陸師一樣,在我迷茫之時,曾經為我指明了方向!”
“那我就沒有好猶豫的了!”
吳明雙目微瞇,氣息再減,不動如山般的身軀,都好似在虛晃,彷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似乎隨時都會傾頹。
可反觀蕭白衣,神情卻越發凝重,和煦笑容漸漸斂去,就連握劍的手背上,青筋都是越來越明顯,甚至極速跳動了幾下。
因為他發現,在自己的感知下,吳明的氣息雖然以彷如風中燭火,隨時都會湮滅,卻也正是因此,才讓他難以鎖定。
這是很恐怖的一種感覺,尤其對他這等天驕半圣而言,因為這是連尋常半圣都不會出現的失誤。
于武者而言,自先天開始,便有神識作為自身感知的延伸,只要將目標鎖定,就幾乎不可能出現失去目標的情況。
而這種情況的出現,只說明一點,那便是對方武道真意遠在自身之上,亦或修煉了特殊功法。
但現在看來,都不在此列,因為蕭白衣能清晰感受到,吳明的武道真意,絕對與自己相若,甚至弱于自己以家傳功法所帶來的變化。
最恐怖的是,他現在就看著吳明,可就在吳明站著的位置,卻好似空無一物。
甚至于,不經意間心神微動,赫然發現,滿眼都吳明,仿佛天地間都是吳明的身影,再仔細看時,面對的又只有一個吳明。
并不高大,也不巍峨,氣勢也不強,甚至還不如普通人。
但就站在那里,卻給他一種捉摸不定,仿佛不該存在的人一般。
“呼……不能拖下去了!”
蕭白衣深吸口氣,緩緩抬起天子劍,并未有多么玄妙的劍訣施展,僅僅是劍尖斜指吳明所在,面色出奇的嚴肅,“方圓止戈!”
天地震動,映射出一股玄妙無雙的韻律,在這股波動之下,所有生靈仿佛心神深處傳出了一個聲音,在安撫他們,在說著什么。
無論修為高低,在這股韻律安撫下,無不放下了所有戒備和雜念,彷如回歸了母胎般,透著安逸與現任。
即便修為精深或意志堅定者,也在稍稍反抗中,便聽從了本心感知。
因為,這股律動之下,沒有感受到任何敵意,唯有讓人安心,更有一種有利于自身的力量波動。
無規矩不成方圓。
方圓止戈,天下承平!
這不是蕭白衣自身武道的最強一擊,卻是最契合自身力量,乃是他修武、習文,以自身無上天賦,融合儒武兩家所長,自創的平亂式!
不僅有著極強的精神力量,更有世所罕見的心靈之力,言出法隨之能,才能讓人在這一劍之中,放下所有的防備。
而這一擊,并無多少殺傷力,甚至可以說沒有,有的只是安撫心靈創傷,讓武者歸鄉修養,以免生靈涂炭,消弭殺戮的崇高意志!
但于吳明而言,這卻如毒藥,似火上澆油!
若無戰斗,沒有一次次戰敗強敵,于逆境中奮勇而上,何來無敵之路?
就好比,當你積聚全身力氣,全力以赴打出一拳,對方卻根本沒有和你硬碰硬的打算,而是放出了一大團棉花,讓你無處著力。
光是一拳打在空處的郁結,恐怕就能讓心志不堅之人憋出內傷。
當這一劍揮出時,蒼穹兩分的云霧,驟然被無垠白光沾染,彷如混沌歸一,耀目無雙,令人不敢直視。
“蕭兄贏了?”
就連王玄策三人,也不由自主的撇開頭,緊閉的眼珠震動不已,難掩心中震撼。
無法想象,強大如吳明這等走上無敵路的絕世天驕,就這么敗在了毫無殺傷力的一招之下。
是吳明太弱,還是蕭白衣太強?
三人明白,縱然有取巧之嫌,可蕭白衣憑借的依舊是自身力量,就如吳明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天道之心,擊敗王玄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代天行罰一樣。
斗武就是斗武,輸了就是輸了,沒有取巧不取巧,唯有輸贏!
但或許是身為天驕的敏銳感知告訴他們,事情沒有這么簡單,若能夠算計圣者,斷絕天品宗門傳承的吳明,這么容易就輸,那他就不是吳明,也走不到這里了!
或許是為了印證這一想法,幾乎在一瞬間,遮天蔽日的白光震顫了下,旋即便出現了一個個金色光點。
彷如星辰,漫無邊際,鋪灑在白光之中,任這一光華蘊藏著怎樣的武道韻意,也無法遮掩其光澤!
反觀白光拱衛,如日中天的蕭白衣,氣息依舊沒有變化,依舊如大日般橫亙虛空,萬古不滅。
但給眾人的感覺,卻好似再也不復此前的明亮,那般的讓人矚目,獨樹一幟。
雖然依舊比那些金色光點亮無數倍,卻再也難以遮掩其光華,若看的久了,甚至會覺得不過如此,除了亮一點,似乎也沒有多少出奇之處。
“這是什么道韻?”
蕭白衣一臉發懵,似有震撼,似有不解,因為他看到的不是完全金色星點,而是無數個吳明。
在其感知中,每一個金色光點所化的吳明,都是真人。
無處不在,如假包換,找不出半點幻術痕跡。
“這是我以《先天功》為根基,周天星海為引,一界生滅所現,自創的周天星海,名曰滄海一粟!”
吳明自一點金光中走出,毫不避忌的說出了如今他所修功法的玄妙之處。
不是他自信無人能看透這一功法的玄妙,而是蕭白衣乃真正的正人君子,雖是與趙書航一樣,學藝于老祭酒門下,卻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
從其方圓止戈,所透出的道韻來看,就已然體現出了他的內心,這是一個極為純粹的人。
無論是自幼離家,以布衣為名,還是回歸家族后,據理力爭,最終改名白衣,都是他真正的想法,而不是為了沽名釣譽,故作神秘。
哪怕,最終做出了妥協,可妥協的也只是一點點,依舊秉持著本心,堅守著自身信仰!
而到了這等境界,若是再改弦易轍,那就是信仰的崩塌,武道的反噬。
所以,蕭家也妥協了,不再去謀求恢復祖上榮光,不再為了所謂的天潢貴胄身份拼盡一切。
這一代有了蕭白衣,蕭家已然可高枕無憂數千載,這就是蕭白衣改名,傳遞給家族的自身意志!
無疑,雙方的妥協,締造了如今蕭家最巔峰的狀態。
哪怕還有些許不和諧的聲音,可面對如日中天的蕭白衣,任何人也翻不起什么花浪來。
“滄海一粟!”
蕭白衣沉默少頃,俊臉上劃過落寞,旋即透著難以言說的光彩,仰首望天,目光灼灼,似乎透過了那無數個吳明,看到了云霧外的星空。
那里,有太陽,有月亮,而且不止一顆,卻都不過是無垠星海中的滄海一粟
海納百川,萬道歸流!
無論太陽或月亮,也是星辰,更遑論蕭白衣了!
毫無意外,蕭白衣的止戈劍,只能劃定一方小天地,卻不能囊括萬界星海,自然就困不住吳明。
而他取巧一擊沒有擊潰吳明,心氣上就輸了一籌,再打下去,就不無關輸贏,而是生死,甚至九成九是他死!
這不僅僅是感覺,而是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若敢有任何異動,這漫天星光,就會化作無垠殺機,令其尸骨無存,道消神滅!
“我明白了!”
蕭白衣收回目光,手中天子劍斂去了所有光華,仿若最樸素的三尺青鋒,就這么背在身后,背劍的人也散去了所有光芒,彷如游學書生,儒雅中透著朝氣,“吳兄志向高遠,白衣不如也!”
“哦,蕭兄不覺得我狂妄?”
吳明劍眉一揚,目光中透著些許意外,又有一點難以言說,仿佛遇上知己般的感覺。
“不滿吳兄,我曾便覽群書,偶爾得知,神州乃是萬界證……”
蕭白衣微微一笑,面色陡然一白,神情猛的恍惚了下,唇角竟是溢出了一絲血漬,旋即苦笑搖頭道,“未曾想,此事竟然和禁忌有關,卻是不能宣之于口!”
吳明瞳孔一縮,略一沉吟,了然頷首道:“此事我也有所耳聞,原本以為只是虛言,看來多半是真的。”
“吳兄欲走此道,艱難險阻不足以形容萬一,當年那位禁忌存在,連生平都被抹去!”
蕭白衣憧憬中難免唏噓道。
“呵呵,不還有我們知道嗎?”
吳明淡淡道。
“好!”
蕭白衣微怔,鏗鏘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