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習習,天色漸暗。
吳明走到一株微微泛黃的小草前,看著小草在日落月升中,化作飛灰飄散,最后將一縷肉眼不可見的氣息攝入掌心。
即便沒有動用心魔之眼,以他現在的修為境界,依舊能夠清晰感知到,這股氣息中異于尋常的波動。
不僅有孫不鳴不經意間散逸的丹毒,還有一絲被他迫出體外的陰邪中,異常陰冷,又不失鋒銳的氣息。
而且,侵掠如火,霸道非常!
隨手掐滅這股如毒蛇般侵蝕向體內的氣息,吳明邁步遠去,于數百里外再次停下腳步,站在了一顆參天古木間。
看的出來,這棵足有百丈高下的大樹,此前生機異常濃郁,卻是短時間內枯敗。
滿地枯黃和不斷飄落的樹葉,樹梢零星掛著,搖擺不定,似乎隨時會掉落的葉片,便是最好的佐證。
吳明輕撫樹干上,一道灰色斑駁痕跡,大小正如一個手印,其眸子中隱有奇異光澤閃爍,瞳孔深處,似乎現出了一副光影。
那是一個身形佝僂,氣息萎靡,面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的老人,扶著樹干粗喘,勉強提起一口氣,便繼續飛遁遠去。
吳明手掌離開樹干,整棵樹猛的一顫,撲簌簌化作飛灰,一如之前的花草,僅剩一團流光落入其掌心內。
如此這般,循著孫不鳴遁走的軌跡,吳明一步步逆尋了回去,看到的越來越多,從遺留氣息中,發現的也越來越多。
終于,在半天后,出現在了一片蒼翠山谷之中。
吳明面無表情的步入其中,在一處山石間站定,粗略打量四周,然后起身走到數十丈外,又站了少頃,接著走到另一處凹坑內。
方圓數十丈,清晰可見的真元橫掃軌跡,內里有雙腳印,還有一道縱橫而過的刀痕!
吳明身形陡然消失,出現在入谷時,第一個發現的落腳點,然后暴起而至,落在第二個查看所在,最后出現在真元痕跡之中,以手做刀劈斬而出。
刀吟錚鳴,氣勁縱橫,竟是分毫不差的與地上遺留刀痕契合在一起。
“事先伏擊,暴起偷襲,一刀斃命!”
吳明起身,微閉雙目,識海中演化此地發生的一切,仿佛盡收眼底般,將此前不久發生在此的慘案重現。
是的,孫不鳴就是從這里路過,卻被人提前埋伏。
以這位老先生的實力,單對單不可能是兇手的對手,可兇手還是選擇偷襲,以近乎刺殺的方式,將之重創。
說是重創,實則孫老先生本能活下去,畢竟他有一身同階難以企及的重寶,可依舊選擇了拖著重傷之軀,趕往長安。
只為兩人之間的約定,也是要以命告訴他,人生在世,有所為,不所不為!
若換個人來,吳明自然是懶得理會,畢竟雙方早有約定,奈何兇手對付孫不鳴,多半還是因為他。
吳明如此告訴自己,只為平息心底早已消失很多年,又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怒火!
可惜事與愿違,越是臨近事發地,吳明心底的怒火又越發按耐不住。
“藥王谷!”
吳明閃身出了小山谷,遙望遠方,落日余暉掩映下,一片靜謐中透著神秘和諧的山谷。
那里正是神州人族三十六大天品宗門之一,以煉丹著稱于世的藥王谷!
雖然沒有去過,但有孫不同這么個仇人,吳明豈會不搜集有關藥王谷的情報?
目力所及,默默盤算,至多也不過個把時辰路程。
換言之,孫不鳴這位醫德兼備,素有賢名的老人,就是剛出家門口不久,就被人伏殺于此!
“呵!”
吳明嘴角微翹,勾勒出一抹森然冷意,淡淡道,“跟了這么久,不覺有失身份嗎?”
沙沙!
微風乍起,樹葉婆娑,天地為之一暗,氣溫驟降,令人心頭一涼,谷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并不高大,卻偉岸如山,又狂放不羈的身影。
縛龍魔君,魔教六道,萬象魔宗之主!
真名早已不為人知,唯有其封號,威震今古,習練縛龍真經,據傳曾搏殺同階真龍,因此而得名!
這位即便放眼圣境大能同階中,也是首屈一指的絕頂存在,此時竟然出現在這里。
看情形,竟似乎是暗中尾隨,跟蹤吳明而來。
當然,也是封天臨之父!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很清楚,叫破本圣行藏,就是在逼迫本圣表態!”
縛龍魔君聲音頗為寬厚,語氣卻異常冰冷,略顯暗青的眸子微閃神光,落在吳明身上,“莫非你以為,憑那兩個家伙,能夠護住你不成?”
“護不護得住,本王不知道,但我從來不會將性命交托在他人之手!”
吳明淡淡道。
“果然是好膽色!”
縛龍魔君也不動怒,就這么負手而立,淡漠頷首道,“此事你待如何?”
“陛下養的狗,若是不方便管教的話,本王不介意出手教訓一二!”
吳明微微欠身一禮,不卑不亢道。
“是本圣養的狗不假!”
縛龍魔君不以為杵,罕見的笑了笑,滿臉絡腮胡下,卻是看不出喜怒道,“但若你以為狗就要聽主人的話,那就大錯大錯了!”
“看來陛下養了條喂不熟的白眼狼!”
吳明不無嘲弄道。
“呵!”
縛龍魔君眉眼微沉。
不見如何動作,一股恐怖異常的氣流洶涌而出,彷如吞天魔龍傲嘯而起,閃電般噬咬向吳明。
“哼!”
吳明瞳孔一縮,左手做刀,右手并指如劍,交疊于身前,吐氣開聲,猛的向前一斬。
仿佛遭受了萬鈞重擊,吳明整個身體巨顫連連,在地上化形了數十丈,犁出了兩道深可過膝的溝壑。
“呼……”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吳明抬腳走出溝壑,面色冷峻的看著縛龍魔君。
“不要以為借助外物,跟圣者交手,就以為擁有了和圣者平起平坐的資格,你還差的很遠!”
縛龍魔君神色如常,好似剛剛僅憑一聲冷哼,就震退吳明,險些將之重創的霸道,不是他所發一般,最后更是著重再次說了一遍,“很遠!”
“還要多謝陛下提攜后學末進了!”
吳明拱手一禮,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道。
“希望下次再見,不要讓本圣失望,你這條龍,本圣一向看好!”
話音未落,縛龍魔君便已失去了蹤跡。
正如其來的突然,離開的也是悄無聲息,這就是站在神州之巔的圣境大能者!
“呵,本王也很有興趣,釣一條魔龍!”
吳明冷冷一曬,毫無畏懼道。
啪啪!
就在此時,清脆掌聲傳來,卻見不知何時,谷中出現一名身著儒衫,儒雅非凡,三四十歲許的俊偉男子,手持折扇,撫掌輕笑而至:“好膽魄,好氣度,不愧是志在逍遙于世的天驕人杰!”
“陛下是在說自己嗎?”
吳明瞳孔微縮,目光一閃道。
“噢,你認得我?”
書生劍眉一揚,饒有興趣道。
“放眼神州,能不現身,就驚走縛龍魔君者,能有幾人?”
吳明眼瞼微垂,審視著這位傳說中的存在,想要看一看,對方到底與傳聞中有何不同。
可即便以他現在的能力,依舊無法看透圣境大能,更遑論還是不輸縛龍魔君,同樣兇名赫赫,同屬魔教六道之一的絕頂圣境大能!
“是吧,血書生陛下!”
吳明篤定道。
“果然是聰明絕頂,難怪清兒對你推崇備至!”
血書生笑道。
“推崇備至?”
吳明眉頭微挑,淡淡道,“不應該是恨得直咬牙嗎?”
“哈哈哈!”
血書生爽朗大笑,點指吳明,“不錯不錯,那丫頭自小被我寵壞了,倒是在你手里吃了虧,才懂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稍稍收斂了性子。”
“陛下雖是前輩,但睜眼說瞎話也不怎么好吧?”
吳明不無嘲弄道。
“嗯?”
血書生眉頭微皺,詫異道,“此言何意?”
“據我所知,殷婉清自幼就被你送到了縛龍魔君門下學藝,這么多年來,你可沒怎么寵著她!”
吳明毫不客氣揭短道。
血書生面色微沉,瞳孔深處隱有血光乍現,使得山谷都為之一涼,天色好似整個暗了下來。
即便不熟悉血書生的人在此,也會輕易判斷出,這位早年兇名赫赫,后來讀書修身養性的血道魔君,動了真怒!
“怎么?被說中痛處,不知道怎么辯解了?還是說,想要殺人滅口?”
吳明似乎沒覺得激怒一尊圣境大能會面臨怎樣的可怕后果,繼續撩撥道。
“小輩,果然是牙尖嘴利的很!”
血書生唰的合攏折扇,目中血光大熾道,“不知道,你的實力和嘴皮子比起來,哪個更厲害。”
“哈哈哈!”
吳明仰天大笑,肆意張揚,全然沒有在乎,對方已經黑了臉。
“你笑什么?什么值得你這么好笑?”
血書生面色隱隱泛青,顯然不悅,乃至怒到了極點,只是一直在克制。
“堂堂圣境大能,要對付我一個半圣武者,哪兒需要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還是說,你就這么不自信?”
吳明嘲弄道。
“好膽!”
“慢來!”
吳明擺擺手,笑道,“我一直很好奇,你們都這么大把年紀了,那倆可憐滴娃兒,都是你們撿來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