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坤念的震撼，吳明反倒顯得頗為平靜。
既沒有當年為求存而謹小慎微的一面，也沒有如今堪比圣境大能之后的高高在上，僅僅是保持著應有的禮數。
“長老請！”
吳明煮好靈茶，親自為坤念倒了一杯。
看著彷如尋常茶葉泡的茶水，坤念明顯蒼老了幾分的面容緊繃了一下，唯有一雙仍舊清亮，卻越發睿智的眸子，似有神光閃過。
“好茶！”
一杯熱茶飲盡，短短數息，坤念從閉目養神中回轉，便覺通體舒泰，整個人都好似年輕了幾歲。
但……也僅此而已！
不能讓她重歸年輕時，亦不能讓她的力量恢復巔峰，僅僅是延緩了自身力量的衰退。
人力有窮時！
縱然強如坤念這等觸及圣道巔峰，半只腳即將邁上圣道的絕頂半圣，依舊逃不脫生死輪回的大限！
她年齡太大了，稱得上垂暮之齡。
若非為了宗門延續，坤念此時應該還在閉關隱居，謀求那最后一點渺茫的機緣。
跨過去，不說一片坦途，但也至少有了數千年生機！
可惜，這一步有如天塹，縱然坤念驚才艷艷，天賦超過了太素仙宮歷代祖師，卻也依舊難以跨越。
或許十幾年，或許幾十年，甚至可能就在這幾年，必將化作一黃土。
看著有如朝陽般冉冉升起的吳明，坤念心緒中有股難以言說的復雜，卻并無多少嫉妒，也無悔恨當年的決定。
各人有個人的緣法，強求不得，也沒有后悔藥可吃。
只不過，坤念多少還是有幾分艷羨。
夢寐以求，無數次魂牽夢繞的美景，即將在眼前青年的腳下呈現，如何能不讓她這孜孜不倦尋求了數百年的人艷羨呢？
“此番于外界游歷，偶有所得，雖然無多，但長老若是喜歡，偶爾品嘗一番，還是足夠的！”
吳明也不吝嗇，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水晶小甕，放置于桌上。
“呵呵，小友有心了，多謝！”
坤念颯然一笑，蒼白白首微垂，卻也沒有去想，吳明這是要她多撐幾年，好以此來維持自己代師收的小師妹。
甚至于，名義上而言，眼前這小青年，恐怕還比他高了一輩兒。
誰讓當年，吳明逼著她代師收徒，以太素仙宮的傳承氣運，來維系自己女兒的命數呢？
好在，這種面子上的事情，雙方都很看的開，誰也不會去深究罷了！
“我沒記錯的話，太素仙宮雖然封閉了山門，以一宗之力鎮一窟，哪怕甚少得到外界援助，也不該落得如此境地才對，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待得一壺茶飲盡，坤念的神色和氣息，都有所回轉，吳明才淡聲問道。
“說起來，開始時，確實不算嚴重，我太素仙宮雖然大廈將傾，卻也有些底蘊，更何況還有你留下的后手幫襯！”
坤念略一沉吟道。
吳明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當年，雖然離開神州時有些緊迫，但他早有所料，所以便提前布置了許多計劃。
逼迫坤念代師收徒之時，更是早有定計，自然不會任由太素仙宮斷了傳承，否則的話，那代師收徒，以氣運延續命數的法門，豈不是白費了？
但不曾想，此番借道魔星天淵戰略空間通道，偷渡來神州魔窟，竟是直接進了太素仙宮鎮壓的魔窟之中。
而且，太素仙宮形勢岌岌可危，可謂嚴峻到了極點。
吳明不方便出手，是因為不想過早暴露了自己，否則的話，直接遁入神州，也不是沒有法子。
所以，才有了之前青銅神衛結周天星海大陣，屠滅魔族的一幕出現，為太素仙宮解了圍的同時，便悄然遁去。
按理來說，有那些安排和后手，太素仙宮絕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才對。
當年，吳明便能看出來，坤念雖然命不久矣，但至少也能撐個數十年，哪怕歷經幾場大戰廝殺，也不至于如現在這般，垂垂老矣，行將就木。
“一年前，魔族不知發了什么瘋，突然加大了攻勢，并且派來的戰奴魔兵，更是成倍增加！”
坤念目中怒色微閃，沉聲道，“猝不及防之下，太素仙宮險些失守，也多虧了你留下的那些后手，才堪堪抵住。
而又過了半年，算是度過了一段緩和期，不知為何，魔族再次集結兵力大舉進犯。
這一次，我太素仙宮損失慘重，才得知，眾圣殿開啟了昆侖天宮。”
“昆侖天宮？”
吳明劍眉一揚，目光微閃，訝然道，“據我所知，昆侖天宮不是陷落于遺落戰境之中嗎？而且，貌似是被收納進了圣賢冢才對，難道說，圣賢冢將開？”
“小友竟然連此等隱秘都知道，當真是人不在神州，卻知天下事！”
坤念驚訝不已，轉念想到吳明的種種手段，旋即釋然，繼續道，“也不知是誰提議，將昆侖天宮從圣賢冢之中剝離，為新生代的人族半圣，提前放出一些機緣，而眾圣殿也通過了。
但行事不密，走漏了風聲，不僅神州各族知曉，連魔族都摻和了一手。”
“呵！”
吳明冷冷一曬，心中思緒陡轉，數以千計的念頭彷如最精密的機器，很快便推演出了數十種可能性最大的真相。
但無論是哪一種真相，在他看來，都透著一股子陰謀味道！
“小友也知道，昆侖天宮乃是我太素仙宮祖庭，更是上古封神時期，最后的祖庭所在！”
坤念猶豫了下，略顯遲疑道，“昆侖天宮一開，我太素仙宮祖師遺物便有所感應，雖未得知其內詳情，卻也知曉了些許隱秘。”
“這么說，是有人故意給太素仙宮施壓嘍？”
吳明目中寒芒一閃，冷聲道。
“不錯！”
坤念點點頭，嘆道，“雖然你當年行事隱秘，但卻瞞不過那些有心監察的大能者，總能發現蛛絲馬跡。
通過向太素仙宮施壓，無論結果如何，都能影響你的布局計劃，還能得到有關昆侖天宮內的線索，自然是一舉兩得之事。”
“玄清仙子未在此間，想來是去了昆侖天宮吧？”
吳明反問道。
“嗯！”
坤念有些頹然的點點頭，苦笑中帶著一絲憤恨道，“若非如此，也不需要她在關鍵時刻，帶著祖師遺物離開。使得仙宮防御減弱，才被魔族趁虛而入。”
吳明瞇了瞇眼，心中已有考慮。
玄清乃是太素仙宮當代宮主，手持太玄劍，只要她沒事，太素仙宮便不會斷絕，便可保氣運延續命數的秘法不會失敗。
也正因此，那些本應在此地，保護太素仙宮的人手，才會撤離。
當然，是主要人手，大部分在此的布局，卻也在幾次魔族來犯的輪番慘烈大戰中消耗殆盡了！
但吳明也理解，畢竟，一切以保護玄清為主。
此番，多半是去了昆侖天宮！
“可知是誰暗中使絆子？”
吳明問道。
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當然不會放過，敢于算計自己的幕后黑手，更何況，還極可能影響到自己還未醒來的女兒。
殺機，前所未有的強烈！
“不知！”
坤念渾身緊繃了下，有些疑惑的看了吳明一眼，沒有發現什么異常，這才接著道，“由于昆侖天宮重開之事暴露，使得眾圣殿布局為當代半圣謀取機緣，補充人族圣境強者的計劃功虧一簣。
原本這還沒什么，可神州各族橫插一手的同時，魔族更是大舉來犯，竟是接連增兵，使得不知多少處魔窟形勢岌岌可危。
并且，以此為威脅，若眾圣殿不允魔族進入昆侖天宮，便徹底占領這些魔窟，作為進攻神州的橋頭堡。
而我太素仙宮，自是首當其沖，才被人順勢算計了一把，險些便失守。
若是如此，我坤念即便是身殞，也無顏面見列祖列宗了！”
“呵！”
吳明失笑搖頭，不無嘲弄道，“想來，神州各族此時也提出條件，要與人族同進退，一起在昆侖天宮中抵御魔族，挫敗魔族的計劃吧？”
“確實如此！”
坤念不知想到了什么，莞爾一笑，不無開玩笑道，“事實上，誰不清楚，神州各族不過是趁火打劫而已，無非就是想去昆侖天宮之中撈點好處。
畢竟，那可是封神時代最后的標志，誰也不知道，里面埋藏了多少寶藏！
甚至于，還有人提出，既然能讓魔族進入昆侖天宮，為何不能讓他們這些盟友進入呢？”
“哼，這幫首鼠兩端的蠻夷之輩！”
吳明不屑一笑。
“蠻夷？”
坤念微怔，細細咀嚼一番，眼眸微亮，“卻是極好的用詞！”
“拾人牙慧罷了！”
吳明搖搖頭，看著垂垂老矣的坤念，沉默少頃道，“長老可曾想過，除了本源圣道一途之外，還有另外的路可走？”
“另外的路？”
坤念錯愕剎那，渾濁的眸子中爆出一抹精芒，旋即暗淡下來，搖頭不已道，“小友所言，應是圣道寄托，成就偽圣之法。
這種法門乃取巧之道，需要一件符合自身修持之道的本源圣寶，加以各種秘術相輔，籍此能夠借用本源圣力。
我雖知曉此法，可奈何……”
“長老有心即可！”
吳明翻手取出一方刻錄有精妙符文的玉匣，置于桌上，神色淡然道，“這幾年，有勞前輩護持吾女命數不減，勞苦功高，子明無以為報，謹以此物，聊表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