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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之后,八爺皺著眉看著太醫。
太醫也是……不知道該是報喜還是報憂了。
大阿哥沒了,可這位格格肚子里又揣著一個……
兩個月了。
這真是……
八爺擺手:“有勞太醫了。”
太醫躊躇半晌,到底沒說恭喜,得了吧,還是別說了。
大阿哥當日就被送出去了,這么小的孩子沒了,是不許府里停著的,他們自有他們的去處。
八爺叫人在城外尋了一處好地方埋了。
也不過是給康熙爺寫折子的時候提了一句喪子。
八爺并不敢用這件事拉博取皇阿瑪的憐惜。
夜里,王妘躺在榻上摸著沒有起伏的肚子,面上沒有什么表情。
她不可能高興,她自己的兒子剛死掉。
甚至于,她覺得荒唐。怎么就又有了?
當然,就算是喪子之后,再有孩子當然也是喜事。只可惜,她如今滿心都是憤恨。
那孩子去年臘月里就身子不舒服了。
只是趕著年底了,府里不好總是叫太醫,一開始就沒叫八爺重視起來。
到了過年那幾日,八爺早出晚歸,連著半個月,她想求見都求不到。
那時候孩子身子就越發不好了。
后來太醫不敢說,可她做額娘的能不知道?那孩子就是被耽誤了!
等年過完了,孩子身子就每況愈下。
可八爺忙著進了吏部,忙著送康熙爺出京城。
一來二去就到了如今,可哪怕孩子都要不行了,八爺竟是還怕頻繁請太醫叫人看著不好。
那是他的長子!是一條命啊!
誰家孩子病不能請郎中了?
王妘咬著嘴唇,面上依舊是波瀾不驚。
她雖然對著雅利奇的時候跋扈,可那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事實上,她不僅不蠢,還很聰明。
她很清楚,這個長子……其實不在八爺預料中。
一開始她懷孕生孩子,被一切沖昏了頭腦。
可漸漸的就明白過來了,八爺需要嫡福晉。
嫡福晉還沒進府,就有了長子,八爺不見得多高興。八爺要孩子,什么時候不能有呢?
可她偏先生了長子!
那時候她還惦記側福晉,怎么可能呢?
王妘漸漸松開了嘴唇,慢慢摸著肚子,她想如果她沒想錯的話,她那早夭的孩子連個大阿哥的名分都不會有了。
可她肚子里還有一個,這個要還是兒子呢?
王妘苦笑,眼里是冰寒一片。
她忽然想起了那個小時候被她們瞧不起的表姐。
她怎么就那么順遂?
進府幾年,如今兒女雙全,還得寵。
為什么她王妘就不如她了呢?
王妘緩緩深呼吸了好幾次,她想,孩子沒了,可她還有一個。她不能倒下。
肚子里這個不管是男是女,她都得站穩了,不然這孩子怎么辦呢?
可她用自己兒子的命,看透了八爺的涼薄!
日后,她也知道怎么活了。
消息傳出來的時候,都已經月底了。
眼瞅著明日就是三月初一了。
雅利奇正摟著四阿哥說話呢,院子里二格格三格格和幾個小丫頭在玩兒丟沙包,嘻嘻哈哈,間或尖叫。
熱鬧的緊。
喻忠海進來將八爺家大阿哥去了的話一說,雅利奇手一頓。
四阿哥見額娘逗他的小老虎不動了,一把抓住,啊嗚就咬住了。
奶娘忙拉出來給他擦擦嘴。
雅利奇將孩子遞給奶娘:“真就沒了?”
雅利奇皺眉,她不是因為這孩子是王妘生的而怎么樣,而是一個小孩子就沒了,她心里不舒服。
“說是去年冬日里這孩子就病了,到如今……畢竟太小了,也不好治。”喻忠海道。
雅利奇皺眉:“可憐見的,后事不能辦吧?也沒對外說什么吧?”
“是呢,送去郊外了,喪事辦了。對外說是小輩不孝,不敢驚動。”喻忠海道。
雅利奇具體不記得到底是多少歲,反正不滿那個年紀,孩子夭折了就算不孝。
因為叫長輩傷心了。
不管這話對不對,反正不滿三歲的八爺家的大阿哥是決計不可能有什么葬禮了。
“算了,你回頭親自去找個寺廟上柱香吧。”雅利奇道。
喻忠海應了。
主子這是不想叫人知道了,不然就去皇覺寺了。畢竟皇室里的人上香都去那。
喻忠海走后,許嬤嬤勸:“主子別傷心了,那孩子既然是一早就身子不好,這也沒法子。”
“我倒不是傷心,旁人家的孩子,我說傷心不是太假了?只是覺得……哎,悵然吧。”生命太脆弱了。
“她這命真是,如今沒了孩子,八福晉也快進門了,日后還不知道怎么樣呢。”雅利奇搖搖頭。
“奴才瞧著,王格格也是個聰明人,經過這么一件事,許是能更聰明些呢?”許嬤嬤道。
雅利奇點頭:“但愿吧,都好好的活著就是好事了。”
說罷,不再提這件事。
這種事不敢想太多,不然真是可怕。
喻忠海去寺廟燒香的事,瞞得住旁人,四爺是瞞不住的。
喻忠海也聰明,就沒想著瞞著四爺的眼睛。
于是次日里,四爺知道這件事之后嘆氣:“你雅主子就是心善。”
蘇培盛忙道:“是呢,雅主子素來不說,可是著實心腸軟呢。”
這一點,蘇培盛覺得……怎么說呢,也是也不是吧。雅主子肯定不是看著那么軟和的。可要說狠心,也真不是。
“罷了,你叫人去老八那給那孩子上柱香吧,什么都不必說。”四爺道。
蘇培盛哎了一聲叫人去了。
說是去老八那,可那孩子不許府里停靈,自然也是不許府里祭拜的。
去的是郊外那孩子的墳頭跟前,畢竟是早夭的孩子,又是皇室里的,不許立碑但是也要叫和尚們念經超度一下的。
四爺府上的人來上香的事,很快八爺就知道了。
細細查問過,說來人只說是四貝勒府上的,卻別的都一句也不說。
上了香,燒了紙人就走了。
徒留下八爺在書房里琢磨了一下午,也不明白四哥與他一貫淡淡的,怎么會忽然來燒紙。
并且做的低調,并沒有要大張旗鼓的意思。
那就是并不是博名聲?
八爺緩緩想著,忽然想起了四爺后院里,有個與王氏沾親的側福晉的。
聽說一向得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