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剛剛從花園里散步回來,就聽說百里嵐帶著小世子過來了,當下心情一喜。
“聽說你把小世子帶來了?快給哀家瞧瞧!”
百里嵐起身向太后施了一禮,而后示意奶娘將孩子送到蘇嬤嬤那里,說道,“本來今日應該是歐側妃帶著小世子來的,只是偶然風寒,給耽擱了。”
太后從蘇嬤嬤那里接過面團似的小人兒,笑容慈愛地說道,“哀家這里很久沒有看到這么可愛的孩子了,你們呀,沒事就抱孩子過來坐坐,也好讓哀家這里多熱鬧熱鬧。”
“待歐側妃身子好了,肯定會常常面見太后的。”
提到歐芝蘭,太后輕哼了一聲,說道,“哀家也聽說琛王府的事情了。雖然哀家沒見過歐側妃,但是從她能被個小丫頭騙得險些小產,看來也不是個精明的人。日后還是讓她少接觸孩子,以免讓孩子跟她似的,一點都不精明!”
“太后說的哪里話,不像歐側妃還會像誰?”百里嵐突然想到了夙亦琛,便含著嘲諷說道,“不過都是王爺的子嗣,也笨不到哪里去的。”
“也是,琛兒從小就聰明,小小年紀就能將大學士難倒,整個北寧國都是少有呢。”太后正說著,小世子突然揮舞起手臂來。那小小的臂彎如同個月牙似的,白白嫩嫩,看得異常招人喜愛。
“喲,這小家伙想讓你抱呢!嵐兒,快抱抱他!愣著干什么,快些啊!”
百里嵐一臉菜色地看著向自己流口水的奶娃娃,有些想要暴走的沖動。她習慣了接觸冷冰冰的東西,比如槍,比如刀劍。這么柔軟易碎的東西她可從來都沒有觸碰過。那軟綿綿的觸感讓她渾身不自覺地泛起雞皮疙瘩,特別想揮著手臂,將那奶娃娃遠遠地揮開。
“嵐兒快些接著啊,小世子都要哭了!”
聞聲,百里嵐硬著頭皮伸出手臂,極力隱忍著自己,才沒在觸及到孩子的時候,就將他給甩出去。
僵硬地將小世子抱在懷中,百里嵐神情有些木然。
下一步該怎么做?擁著他,在懷里輕晃?好像每次奶娘就是這么做的。
如此想著,百里嵐便遲疑地搖晃著孩子,可小世子似乎對百里嵐的頭發很感興趣,抓住她的發梢,就送入了口中。
“喂,這不是吃的東西!”眼看小家伙的口水都蹭到了頭發上,百里嵐都有想殺人的沖動了。可面色在冷峻,對個出生沒幾日的孩子也起不到作用。所以小世子依舊咧著嘴,胖乎乎的小手揮舞著烏黑的發梢,玩的不亦樂乎。
“我看小世子是餓了。”
一道低沉若谷的聲音響在耳畔,似夢似幻,讓百里嵐覺得有些熟悉。循聲望去,百里嵐看到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子,黑譚般的眸子沒有一絲波瀾。
南宮井辰!
雖然只見過一次,但百里嵐對這個男人印象很深,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究竟熟悉在哪里呢?是因為和唐凌雙同樣雙腿不能行走?還是那雙看盡一切的眼眸?
“是蘭陵王世子啊。”太后在見到南宮井辰之后,漸漸收起了面上的笑容,雖然看上去依舊熱絡,但百里嵐能看到太后眼底的那抹戒備,“何時來的,你父王可有前來?也沒讓人通報一聲,快進來坐,今日外面日頭足。”
南宮井辰沒有說話,任由阿翔推著自己進入宮殿。阿翔見到太后便跪地請安,在抬眸的一瞬瞥到了百里嵐,當下心頭一窒,有些心虛地調轉了目光。
似乎是習慣了南宮井辰寡言少語,太后并沒有介意他的冷漠,反而讓蘇嬤嬤親自準備糕點。
“太后不必客氣,井辰一會便走。”南宮井辰看到百里嵐抱著的小世子,便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面頰,低沉說道,“還是小孩子好,單純無害,沒有害人之心。”
南宮井辰的意有所指讓太后變了臉色,但礙于百里嵐在場不得發作。調整下坐姿,太后若無其事地說道,“對了,小世子可準備好名字了?”
“這個,王爺應該還沒定吧。”
見百里嵐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太后不由怒其不爭起來,開口教訓道,“嵐兒啊,哀家知道你不喜與人紛爭,但該是你的東西,也不能拱手讓人不是?你是王府的主母,這孩子也算是你的兒子,定姓名這樣的大事,作為主母怎么能置之不理呢。回去后,你和琛兒仔細商量一下。”
“是。”
“還有,歐側妃這孩子都已經生完了,你是不是也該回王府住了?這民間家族中缺少了女主人,尚且會沒有規矩,亂成一團,更何況王府了?哀家知道你因為孩子的事情對王爺有所怨言,但你們畢竟是夫妻,來日方長,不必在乎一時半刻的。凡事還是要以大局為重,只要保住你的位子,何愁沒有子嗣?只有你的孩子,將來才能繼承爵位。”
太后的訓斥還沒有說完,南宮井辰突然輕笑一聲,雖然淡淡的,卻巧好得能讓大殿里的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怎么,世子可是對哀家的話有所異議?”太后對南宮井辰的突然造訪已經很是不悅,現在竟然還敢在她訓斥孫媳時口出譏笑,這讓她顏面何存!
面對太后的薄怒,南宮井辰抬起了雙眼,鮮少地含著笑意,看向了太后,“嗯?剛剛您說了什么?”
南宮井辰也是姿容無雙的,俊美容顏也讓不少人為之折服。若不是雙腿早年間受傷落下殘疾,恐怕追在他身后的愛慕者不會比四大公子少。南宮井辰因為殘疾而性子陰沉,鮮少在人前展露笑顏,能見到他笑一笑,簡直比鐵樹開花還要難。而剛剛南宮井辰不止笑了,那眼底還蕩漾著溫柔,能夠讓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太后也被南宮井辰的笑靨晃暈了眼,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輕咳了一聲,太后重復說道,“哀家問你,可是對哀家說的話,有所異議。”
“哦,太后誤會了,剛剛井辰正在逗弄這個孩子,覺得很是可愛,并沒有留心太后說的是什么。”
聽了南宮井辰的一番話,太后直覺一股熱血往頭上涌,臉色憋得通紅,雙眼也快要冒出火來了。
百里嵐倒是挺佩服南宮井辰的勇氣,心想他這人質做的可真舒坦,完全不照拂主顧的顏面,反過來,太后還要隱忍不發,似乎有所顧忌。這么一看,都不知道他們誰是誰的要挾者了。
見氣氛不對,百里嵐便讓奶媽接過小世子,起身說道,“出來的時間久了些,怕是小世子要困乏了,嵐兒先行帶著小世子回府,改日在來拜見太后罷。”
“也罷,正好哀家身子也乏了,改日在帶著小世子來哀家這吧。”
“是。”俯身請安后,百里嵐便帶著小世子退出宮殿。可剛走出沒幾步,便聽到身后響起吱呀吱呀的聲音。
“琛王妃走得如此心急,竟然將手帕落在了太后那里。”
手帕?百里嵐冷笑了一聲,心想這南宮井辰真是找了個拙劣的借口,因為她從來都沒有帶手帕的習慣。
冷冷轉身,百里嵐看向南宮井辰,挑眉說道,“世子有話直說,不需要找蹩腳的借口!”
“琛王妃說話還真直接。”南宮井辰黝黑的眸子牢牢鎖定在百里嵐身上,沒有了偽裝,霸道而具有強占性,“本世子聽說,琛王爺與威武將軍聯手,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而太子自從上次以幼童為餌一事,已經被皇上所詬病,恐怕廢儲,只是早晚的事情。”
“世子到底想說什么?”百里嵐不耐地打斷了南宮井辰,說道,“想商討國事,那就去找夙亦琛,找我來說什么,我能幫你奪得太子之位?哼,真是可笑!”
南宮井辰聽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似乎對百里嵐的口無禁忌一點都沒有意外之感。那是在相熟的朋友之間才會有的默契。這樣的南宮井辰讓百里嵐又迷惑了。他們不是僅僅見過一面嗎?如果不是因為冬雪的事,恐怕她連南宮井辰這個人都要忘記了,為什么在見面時,會有很熟悉的感覺?難道只是因為他的腿部殘疾嗎?但他與唐凌雙又是不同的,唐凌雙看人的時候,總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可南宮井辰,時刻都散發著陰郁的氣息。那是長久呆在陰暗中所浸淫的沉郁。唐凌雙身為四公子之一,一手暗器驚天下,計謀無雙。而南宮井辰為皇親國戚,尊享榮耀。這所有的所有,都不一樣,可為什么百里嵐的第六感告訴她,事情定然不會如此簡單?
短暫的迷惑之后,百里嵐便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她覺得與其浪費心神思考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倒不如好好準備自己的事務所,仔細考慮如何與百祥門合作。要做的事情太多,真不能將時間浪費在無聊的人和事上。皇宮里那點破事,就交給那些庸人好了!
輕輕呼出一口氣,百里嵐便不再理會南宮井辰,轉身甩了下長長的裙擺,安步離開。
“夙亦琛并不適合你!”
腳步猛地一頓,百里嵐遲疑地回身看著南宮井辰,而她身邊的奶娘像沒聽到似的,繼續前行,在百里嵐停下半晌之后,才發現百里嵐的停滯,不由問道,“王妃,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