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寇溪整個人都是懵的。她的心砰砰直跳,腿軟、胳膊軟、整個人都是軟的。
她知道顧沉是不可能撒謊的,顧沉的消息來源也是絕對的精準。
“你,你讓我怎么辦?”寇溪惶恐的看著顧沉:“我要告訴大姐么?”
那必然是一場軒然大波,她實在是搞不懂霍心雨怎么能如此的沒有下限。她是瘋了么,親爹死了就這么高興,竟然如此的迫不及待。還是她在報復,報復當初霍大貴在醫院里撇下她。
“墓碑的錢,大姐一定會給你的。”顧沉開著車看著前方,又補充一句道:“在你走之前。”
車子在距離紅旗鎮市場前邊停下,寇溪下了車徒步走回到自己的家。心里面亂極了,這一路不算遠的路即便是顧沉就在她身邊也沒有辦法消化這件事。
“寇溪?”果然在十四號下午,霍嬌嬌來找寇溪了。
“大姐,你回來了!”寇溪淺笑著站了起來。
“一下子讓你在這呆好幾天,耽誤不少事兒吧!”霍嬌嬌進來之后,寇老爺子拿起香煙走了出去。
“正好也在家里呆幾天!”霍嬌嬌回家之前曾問過寇溪歸期,寇溪表示會讓米樂給爺爺過頭七,這是禮數。
“這個是墓碑錢,我也不知道多少錢,但是你姐夫說這玩意可不便宜。咱們紅旗鎮那一片墳地,用得起墓碑的沒幾家。墓碑你帶回來的,為什么不讓我告訴大家呢?”霍嬌嬌臉上帶著歉意跟感動。
“這是我替霍安孝順給他父親的,也是我能給霍安最后做的一件事。孝順在心不在名,他父親知道就好了,沒有必要鬧得人盡皆知!”寇溪將錢推給霍嬌嬌,看著霍嬌嬌真誠的說道:“大姐,我跟他不是離婚了,我們是感情深厚的夫妻。我還是你的弟妹,還是錢墩兒的舅媽,就像米樂永遠是你的侄女,這件事永遠都更改不了。”
寇溪握著霍嬌嬌的手:“只要我活著米樂活著,我們就是你的娘家。”
霍嬌嬌撼動不已,看著寇溪良久,最后一把抱住寇溪嚎啕大哭起來。她不曾想過,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剩下的最后的一個親人居然是寇溪。這個世界上了解自己的人,居然是寇溪。
“霍安啊!”霍嬌嬌一邊嚎一邊捶打著寇溪的背:“霍安啊!我再也,再也沒有了爹媽,我在這個世界上連個親人都沒有了。霍安啊,你,你怎么就能舍下我一個人走了,我的后半生,連個撐腰的人都沒有了,都沒有了。”
幼年喪母,弟弟就是活著的支柱。面對繼母,姐弟二人相依為命互為依靠。弟弟輟學,她大哭一場求了舅舅給霍安找個出路。她被繼母嫌棄草草結婚,也是霍安趕回來勸阻她。霍安在,婆家總不敢欺負她。
手足跟父母是不一樣的,父母跟孩子的關系永遠都是離別。他們看著孩子離開家成為獨立的個體,孩子又看著父母變老然后跟自己永別。唯有手足一輩子牽扯在一起,一起長大一起共度人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起扶持五六十年是沒有問題的。
時至今日,霍嬌嬌最難以接受的就是她后再無一人。作為一個出嫁的女人,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了娘家。
發泄夠了心情之后,霍嬌嬌看著寇溪感激的說道:“你是個好人,是個好人!從前,很多事兒是我對不住你。”
寇溪笑道:“那是因為你站在我姑姐的立場才會這樣,你要是我親姐姐就不會這樣了。”
霍嬌嬌噗嗤一笑,點了點頭:“還真是!”
一切所謂的為難,不過是因為立場不同。如今寇溪的不介懷,也是因為愧疚跟同情。
“這個錢你不要,我還是得給你。”霍嬌嬌見寇溪還要推辭又道:“你替霍心雨墊的醫藥費,她是不打算給你了。你放心,我給你要,這個錢你必須得要。以前你看著霍安的面,看著我爸的面你不要,那是因為你人好。現在這人都死了,錢才重要。”
寇溪想著霍心雨干出的那點事兒,心頭一惡忍不住想要說出來。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霍嬌嬌以為寇溪不好意思。便說道:“明天家里辦白事,我當著親戚的面跟她要錢,她不給不好意思。但是肯定給不了那么多!”想到這里霍嬌嬌忍不住埋怨寇溪:“你是不是虎啊,一下子借了她那么多錢。你真當霍心雨是個好東西?我告訴你,老李家出來的玩意沒有好東西。蔫壞的人比明著壞更惡心人。”
這一點寇溪倒不如霍嬌嬌看的通透了,寇溪覺得自己這輩子最搞不清楚還真的是人心。
“好!能要多少是多少,再少也能吃燉肉!”寇溪笑道,霍嬌嬌被她的話逗樂了。
第二天霍家辦白事,寇溪沒有過去,寇德旺領著米樂去參加。霍嬌嬌牽著米樂的手,心肝肉的稀罕的不得了。米樂是來自省城的孩子,身上穿的衣服款式還是質地都跟農村孩子不太一樣。
霍天一十五歲了,腳上穿的還是高麗曼給做的黑色棉布氈底鞋。米樂上身穿著一個灰色短款皮羽絨,下身穿著黑白格呢子短裙,腿上棉褲外面罩著一個黑色連褲襪,腳上一雙及膝長筒靴。看見的人都忍不住在她的衣服上摸一把,然后驚呼一聲:“哎媽呀,這孩子的衣服是皮噠!”
霍嬌嬌與有榮焉的得意道:“那可不,皮羽絨我也是第一回看見呢。你在摸摸孩子的棉褲,都不是棉花做的,人家這棉褲都是用鹿皮做的翻毛拉絨的。又抗風還抗涼!”
也就是小孩子腿細,所以穿成這樣不會覺得臃腫。若是換成了別人,又想保暖又想好看,在這零下三十度的天里臭美還真是不太可能的。
趁著人都來的差不多了,霍嬌嬌去找李翠蓮。李翠蓮正由霍家本家幾個長輩陪著說話,見霍嬌嬌找自己,李翠蓮挺直了背面容有些傲慢:“有啥事兒說吧!”
霍嬌嬌露出一副窘迫的表情來,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我跟你說點別的事兒,你過來跟我說。”
“哎呀,啥事兒啊,你這幾個嬸子都不是外人!”李翠蓮還以為霍嬌嬌耐不住,想要開口分家產。有幾個老妯娌在跟前,不用她開口這幾個人也得一起啐她。
霍嬌嬌斂起笑容,正色道:“也對,幾個嬸子也不是外人。我就想問問你,今天收的禮錢有多少。是不是把該寇溪的錢得給人家了,明天她就回城里了。一個寡婦領著咱家孩子不容易,你們該她的錢,屬實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