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那些個不諳世事的少男少女,也正隨著時光漸漸遠去。
——夏宇揚
謝筱暖發現夏宇揚的眼神里泛著無盡的溫柔,溫柔得快要暈眩,她不由得呼吸急促起來。
“什……什么一家人,你聽錯了!”
夏宇揚不置可否,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真的?就算我聽錯了,阿姨總不可能聽錯吧,要不我現在去廚房問問阿姨……”
夏宇揚剛喊出“阿姨”兩個字,就被謝筱暖狠狠地捂上了嘴,謝筱暖氣呼呼地瞪著他,“你不能過去!”
夏宇揚瞇起眼睛笑笑,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謝筱暖的手腕,她瞬間臉紅起來,耳垂都染上了薄薄的粉色,趕緊松開那只手。
謝筱暖不再理他,撕開零食包裝,抱著靠枕倚在沙發上,拿起薯片不停地咀嚼,依舊嘴硬地辯解,“反正你聽錯了,我什么都沒說……”
夏宇揚看著謝筱暖打死不承認的樣子,卻也不能把她怎么樣,于是也跟著坐下來,支起下巴仔細地打量著她。
謝筱暖發覺對面有探究的目光朝自己投來,她非凡沒有心虛,反而也反擊似的回瞪過去,下巴得意地微揚起來,眼神里盡是不屑。
夏宇揚萬般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她這個表情,是在蔑視自己嗎?
太有趣了,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又不敢輕易欺負的虛偽的小女子。
“對了。”夏宇揚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看向對面吃得正歡的女生,思忖了好久,還是決定說出來,“陸子豪……剛剛有給你打電話。”
謝筱暖停下動作,眼神里滿是迷茫,“陸子豪?他找我做什么。”
夏宇揚悠閑地躺在沙發上,雙腿交疊,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與固執,“我怎么知道他找你做什么,你問他就是了。”
謝筱暖發覺到了夏宇揚的狀態不對,她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喂,宇揚同學,你怎么了?”
夏宇揚自知自己的情緒有些外露,急忙換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沒怎么,你快去回個電話吧,別讓陸子豪等久了。”
謝筱暖半信半疑地看著夏宇揚,卻絲毫沒看出個所以然,她莫名地有些說不出的挫敗,不由得微微哼了一聲,終究起身回了房間。
夏宇揚望著那個漸漸消失在轉角的背影,眼底漸漸才生出了一絲黯沉的失落。
陸子豪找她能有什么事情?
他們兩個雖然是同桌,關系比其他同學更要親近一些,可如今已經放了寒假,他們能有什么電話可以打?
更何況昨天剛剛才見過面,今天又有什么事情?他們之間未免有些太熱絡了吧……
夏宇揚的眉頭緊皺,心里有些許的煩躁,猛地一抬眸,正好對上擺放在茶幾上的一個小化妝鏡。
看到鏡子里那個滿面愁容的自己,他不禁微微地愣神了片刻。
不對,自己現在又是在做什么?
拈酸吃醋?
夏宇揚立刻搖搖頭,自己一個大男生,就應該胸懷寬廣,而且為了一個還不算是情敵的人,突然間吃哪門子醋……
他不免覺得一陣一陣的好笑,輕嘲自己想得太多,畢竟大家都是同班同學。
可轉念一想,每次陸子豪看謝筱暖時溫柔的眼神,還有謝筱暖后知后覺慢半拍的性子,心中復又苦惱起來。
怪不得老媽不準自己和女生走太近,原來自己真的會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影響了自己的愉悅心情。
沒想到,老媽古板了十幾年,終于還是在謝筱暖面前露出“本心”,想到這里,他的心情也好轉了一些。
謝筱暖回到房間,猶豫了幾分鐘后,還是一咬牙,給陸子豪撥了回去。
只聽電話那邊很快地被接起,陸子豪輕快的聲音傳了過來,“喂,謝筱暖。”
“陸子豪,有什么事嗎?我剛剛沒聽到手機響。”謝筱暖緩緩地解釋道。
“沒關系,也沒什么大事。”陸子豪不在意地輕笑,“我記得你之前說特別喜歡《泰戈爾詩選》,可是一直找不到典藏版,我剛剛翻了翻我家的書柜,巧了,還真有這么一本。”
“真的嗎?”謝筱暖的雙眸中滿含驚喜。
聽到電話里止不住欣喜雀躍的女生,陸子豪心情大好,嘴角也噙了笑,他伸手撫摸著還未拆封的新書,回答道。
“當然,我現在正在看呢,我很喜歡‘人走進喧嘩的群眾里去,為的是要淹沒他自己的沉默的呼號’這一句。”
“對對對!不想作為個體獨自掙扎,就融入流俗的共性,可以卑微,可以溫暖。陸子豪,你真是我的知音!”謝筱暖激動得眉飛色舞,就差手舞足蹈了。
陸子豪的笑意越發的璀璨,不自覺地重復她的話,“我是你的……知音……”
“那個……陸子豪,我能請求你一件事嗎?”謝筱暖的臉紅了紅,尷尬地開口。
“你盡管說,我什么都答應你!”陸子豪迅速回答。
“你呀你,你未免也太信任我了吧,不問清楚是什么事就隨便答應。”謝筱暖低低地輕笑了一聲。
陸子豪在那邊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因為我很喜歡……做你的朋友啊。”
謝筱暖愣了一愣,旋即掩住嘴偷偷笑,然后說道,“我能借幾天《泰戈爾詩選》看看嗎?你放心,我保證一定會把它保護得好好的。”
“當然可以!”陸子豪伸出手指輕敲書桌,無比的悠閑。
謝筱暖想了一下,“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隨時都有空。”
陸子豪“唔”了一聲,“這樣吧,明天上午十點鐘你有時間嗎?我們還在那家‘暖暖屋’奶茶店見面,怎么樣?”
謝筱暖的目光里蘊著幾縷璀璨的光芒,“好,明天見。”
掛掉電話,謝筱暖的心情還是激動難耐,出門的時候還哼起了小調。
坐在沙發上無限惆悵的夏宇揚聽到了身后有腳步聲,面色立即恢復平靜,佯裝在看手機,時不時發出“嘖嘖嘖”的聲音。
夏宇揚想引起她的注意,誰知道人家壓根就沒把自己當回事兒,一屁股坐到了對面沙發,悠哉悠哉地磕起了瓜子。
夏宇揚只覺得一時氣血郁結,過了好半天才緩過來,不經意地間開口,“打電話打這么久啊,陸子豪和你說什么了?”
謝筱暖一聽對面的人問起,更加生了興趣,“你知道我最喜歡哪本書嗎?”
夏宇揚一愣,“哪本?”
謝筱暖猛地一拍大腿,放下瓜子和他嘮起了家常。
“我告訴你啊,我最喜歡《泰戈爾詩選》了,一直沒找到典藏版,可你知道嗎?陸子豪家里竟然有哎,哈哈……我太激動了……”
看著對面笑魘如花卻是因為別人的女生,他的面部變得僵硬,眼神里的溫柔和笑意漸漸消失。
他真想掐死自己,好端端地問她什么電話內容,本來心情就一般,這下好了,簡直差到無法用語言形容。
你說說,她喜歡《泰戈爾詩選》就喜歡吧,書店里泰戈爾的書多的是,他陪她去買一本就好了,她還非要什么典藏版,真不知道兩者有什么區別……
什么?
兩個人還要見面?
還約好了明天?
明天自己正好要離開這里,陸子豪這個家伙,可真會挑時間,當自己不存在的嗎……
謝筱暖還在絮絮叨叨不停地說著,夏宇揚卻早已沒了心情往下聽,毫不留情地輕咳一聲,“時間不早了,我叫我媽過來吃飯。”
夏宇揚說完便站起身,急匆匆走出了們。
講得正在興頭上的謝筱暖突然被打斷,心里還是有幾分不滿的,嘟著嘴嘀咕起來。
“什么嘛!問我話的人是你,不聽我話的人也是你,真難伺候……”
夏宇揚關上門,背靠在冰涼的墻壁上,思緒萬千,他雖然一直在抱怨,卻怎么也生不起她的氣來。
他究竟喜歡她到了什么程度,竟然因為這一件很正常不過的無足輕重的小事,就影響到了自己的情緒。
他感到無可奈何,卻只能沉沉地嘆一口氣,可能自己上輩子欠了她太多,這輩子就是來還債的。
欠債和還債,要是還債的話,他倒是很樂意還一輩子的債。
在一番自我安慰與疏導之下,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心情好轉了許多。
謝媽媽的廚藝果然名不虛傳,就連嘴刁的江阿姨都連連地贊不絕口,恨不得把每道菜都夸個遍。
“快安靜吃飯吧!這么好吃的飯都堵不住你的嘴。”謝媽媽雖然嘴上這么說,卻也是心情大好,忍不住給江阿姨多夾了幾塊糖醋排骨。
“唔唔……就是這個味兒,太香了,瀟瀟啊,我都有好多年沒有嘗過你做的菜了,尤其是懷宇揚那會兒,我特別想吃糖醋排骨,致軒跑了好幾家,都不如你做得正宗!”
江阿姨一邊吃一邊夸贊著,吃相卻還是很好看。
謝筱暖看得好生羨慕,江阿姨人本來就長得漂亮,就連氣質和教養都俱佳,如果自己也能像她這樣就好了。
謝媽媽笑瞇瞇地問道,“要不要跟我學著做菜,回家做給你老公兒子吃?”
江阿姨慌忙搖頭,“你可別折磨我了,就我這做菜水平,想當年連你公公婆婆都曾嘲笑過我呢!”
江阿姨的一句話,使謝媽媽的笑容立刻僵在臉上,似是有一盆涼水從她的腦袋從頭至尾澆了下來。
謝媽媽怔怔地望著江阿姨,再偷偷瞥一眼正埋頭努力扒飯的謝筱暖,眼神中充滿了不安與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