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應該是……授田。”王姒寶硬生生將“均田制”換成了授田,就是送田的意思。
她在現代是文科生出身,歷史成績十分優秀。但她對“均田制”的理解、有些偏差。她覺得要是叫“均田”的話,也應該是平均分配土地才對。但她了解的“均田制”并非是平分土地,而是將一些荒山和荒地分給沒有土地的農民去種。
王姒寶解釋道:“我說的授田,就是朝廷將收攏的無主荒地分給那些沒有地可種的農民,讓他們對朝廷承擔租賦徭役。但這些土地卻不得買賣。朝廷享有其最終的歸屬權。”頓了頓道:“其實大家也不用心疼這些土地,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那還不如讓農民們去種。他們能夠種出糧食,養活自己。還能往國庫上交一部分,這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朱永宏聽過后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這小丫頭腦袋里究竟都裝了些什么?這恐怕不是十分輕易就能想出來的問題吧。至少目前整個洪武大陸就沒人想過要把土地白給別人去種。現在也正如寶妹說的,反正那些土地閑著也是閑著,就當廢物利用了。
但即使是廢物利用,這也是個相當大膽且大手筆的做法。這人的胸襟也要非同一般的寬廣才行。
王姒寶給大家充足的時間思考過后,又道:“另外,我還要談的是官吏的問題。”
“哦?這和官吏有什么關系?”朱永宏饒有興趣的問道。
“難道你又有什么更好的,關于吏治改革的想法不成?”王裕洵也比較好奇。
王姒寶笑著道:“不是吏治的問題,其實還是跟土地制度改革有關。一般世家名門、朝廷官吏、還有那些寒門學子在考取了功名之后,在他們名下的所有土地都享受免稅,甚至就連他們名下的奴仆都可以享受免徭役和兵役的待遇。我覺得這個極不合理。”王姒寶說完,又朝朱臨溪示意,讓他出示了一份她所謂的調查報告。
這份報告上記載的是他們派人到沿途幾個縣衙抄錄的那幾個縣這幾年稅收上繳的情況。之后,王姒寶又將對應年份和繳稅土地多少,還有上繳來的物資、銀兩等制成了柱形圖表。
從中不難發現,繳稅的土地越來越少,每年上繳來的稅收也在逐年遞減。
王栩現在對土地的事情十分上心,王姒寶也教他不要光研究土地,還要研究和土地有關的各種事情。所以這次,他沒忍住,率先開口問道:“為什么會越來越少?”
“這個嘛,”王姒寶想了想回答道:“怎么說呢?其實土地總的多少并沒有太大的改變。還是那么多,甚至可能更多。但是,老百姓為了少交些稅,就會把自己的土地掛到那些不用繳稅人的名頭下。然后,他們明面上手里沒有土地了,自然也就不用向朝廷繳稅了。而實際上,他們把錢都交給了那些不用向朝廷繳稅人的手里。最終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朝廷的稅收在逐年下降,那些不用繳稅的人的荷包卻越來越鼓。大概就是這樣。”
“寶妹說的沒錯。為什么有那么多寒門子弟想要考取功名,其實有很多人為的就是將來不用繳稅,還可以免除徭役。另外就是可以把自己四鄰八村人的土地都記在他的名下。這樣,他們不用出力,就可以賺取很多的錢財。”王裕洵補充說明。
“哦,原來是這樣啊!”王栩恍然大悟。
“寶妹,這就是你要說的關于官吏的問題吧。”朱永宏笑著說道。
這丫頭這種說話的方式還挺容易讓人接受的。不過他更感興趣的卻是王姒寶制的那個圖表。如果只是列舉數字還不明顯,可一做出這樣的圖形來卻讓人一目了然。
“對。我接下來要說的就是官吏的問題。”王姒寶點頭回應道:“其實不管哪朝哪代,做皇帝的人都喜歡給大臣們作為獎賞的時候分封土地。就連我、我爹和我哥哥們來韶國后,公爹也都賞賜了不少的土地。”
王姒寶接著又朝朱永宏道:“但公爹您想過沒有,您分出去的土地越多,將來國家能繳稅的土地也就越來越少。再加上那些本應該繳稅的土地都掛到不用繳稅人的名下,還有一些有錢有勢的人家通過各種方法大量的購買土地。這樣一來,越到后來,真正繳稅的土地就會越少。土地也會越來越集中到那些不用繳稅人的手里。在這之后的結果呢?就是農民手中的土地越來越少,甚至是沒有。最終他們要想養活自己、養活妻兒,怎么辦?”
王姒寶掃了一圈在場的眾人后,接著道:“自賣自身,賣兒賣女。這樣一來,本應服徭役和兵役的人就有很多到了那些不用服徭役和兵役的人家。能服徭役和兵役的人也就自然而然跟著減少了。”
王姒寶又道:“你們看,真正到了打仗的時候,就是連服兵役的人也在跟著減少,咱們將來又怎么擴充軍隊?又拿什么和別人打?”
她又問王裕洵:“三哥,如果國家要增加國庫收入通常的做法是什么?”
王裕洵眉頭緊鎖道:“增加賦稅。”
王姒寶點頭道:“對。即使朝廷不增加賦稅,有些官員為了表功或者是貪墨的話,也會增加賦稅。這樣一來,老百姓就更要去想辦法怎樣少交賦稅,結果還是會選擇掛到那些不用繳稅人的名下。這樣一來,就形成了一個死循環,也就是說,會回到我之前說的那種情況。周而復始,只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糟。”
不是說朱永宏、朱臨溪、王子義、王裕洵等人腦子不如王姒寶,而是因為王姒寶是地地道道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
“你接下來要說的是不是要限制官員和勛貴們的土地?也就是你和溪哥兒密函上提到的那個讓各家各戶上報自家土地多少那件事?”朱永宏經王姒寶這么一說,腦子清晰明了許多。
這丫頭說的可是地地道道治國良策啊!這要是個男子那還得了?不過即使不是男子這也夠令人吃驚的。還好,自家兒子有眼光,早早就將人給定了下來,沒有便宜了別國。
不光朱永宏一人傻眼了,除了王姒寶已經討論過的朱臨溪,就是王子義、王裕洵等人同樣傻眼。這種理念到底是誰灌輸給寶妹的?于是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王姒寶。
王姒寶有些不好意思,干巴巴笑了笑道:“我隨便說說的,你們比我懂啊,我就是這么一說。對的地方,你們覺得能用上的就用。不對的地方,就當我是說著玩的啊。”
朱永宏重現審視了王姒寶片刻后,對著朱臨溪十分認真的說道:“溪哥兒,把這些,不,還有之前寶妹提出的關于吏治改革的那些全都要記下來,將來當做咱老朱家的傳家寶,世世代代傳下去。”
“是,兒子曉得了。”朱臨溪同樣認真的回復。
“還有,把寶妹那些記賬的方法、一級一級管人的方法、今天這個表格,她平時教王栩、王棕他們的一些東西,還有她說過的蠶食理論等等不管有用沒用,都要記下來。”
以前,他們真的沒有如此重視王姒寶說的話,有時還把她說的當成是餿主意。這次,他們都不得不認真思考一下,她說過的那些究竟有多少是餿主意,有多少是大智慧了。
這樣的小姑姑更是讓王栩和王棕感到無比的驕傲和自豪。他們可是被小姑姑教導出來的人。
同樣感到驕傲和自豪的還有王姒寶的三個徒弟。遠在異國他鄉的這幾個小家伙也都被王姒寶當做親人一般的對待。
“寶妹,按照你的想法,將來是不是要對那些不用繳稅的人家的土地,需要制定出一個具體的額度。如果超過了這個額度就要讓他們繳稅。”王裕洵開口詢問道。
“大概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讓你們制定出一套詳細的制度出來。比如,超品國公可以享受多少的土地不用繳稅,一品大臣的又是多少,以此類推。另外,對這些享有特權的階級究竟可以配備多少的奴仆也應該有個限制。超出了這部分人,該需要服徭役和兵役就需要服。實在是不想服的可以出銀子來抵賬等等。”
王姒寶的這一想法再次得到眾人的認可。
接下來王姒寶還和眾人討論了一下關于襲爵的事。
她認為,對于襲爵也應該有個限制。否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靠著祖上的封蔭不求上進,甚至還有的人因此滋生出了很多不好的習慣。所以,為了讓這些人家的子弟都能上進,最好還是考慮下爵位不要世襲好幾代,最好也要有個度的問題。
王子義隨后提出了關于這些人家孩子的教育和將來蔭封的問題。為了督促他們這些人家孩子的學習,雖然不用像科舉考核那么難,但最好將來在蔭封的時候也要對他們進行一番考核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