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川在耳麥中聽到牛志偉和孫海洋墜樓的消息,指揮部要求所有消防人員撤出危險區。
顧承川安靜的切換頻道,讓靠近爆炸核心區的戰士們撤退!
他伸手扶了扶頭頂的頭盔,讓頂燈光柱照向正前方,繼續前進。
現在他離裝有易爆化學氣體容器最近,必須迅速切斷蔓延的火勢,阻斷附近著火點。
否則一旦發生爆炸,后果不堪設想。
……
許俏一直僵直著身子站著,眼睛瞪著屏幕中混亂的畫面。
她知道那兩個墜樓的消防員生還的可能是零!如果不是精疲力盡,怕連累附近的戰友,他們不會放棄求生。
周燕生也被震撼的站了起來,久久發呆。
低頭看見許俏眼中聚起的霧氣,伸手握住她家的肩膀:“放心吧,老顧會沒事的。”
許俏眨了眨眼睛,眨去眼中的水霧,語氣有些堅定:“對,他會沒事的。只是我心疼每一個無辜的生命。”
新聞沒有持續報道,插播廣告后,開始新聞聯播。
許俏突然覺得腿軟,順勢坐在椅子上,看著新聞發呆。
周燕生拍了下手,緩和著氣氛:“好了,晚上想吃點兒什么,我去做飯?”
許俏搖頭:“不想吃。你說顧承川現在在干什么?會不會有危險?”
周燕生摸了摸鼻子:“你要相信老顧命大。”
對于許俏心中眼里只有顧承川,周燕生莫名覺得心里不舒服,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晃了晃頭:“我去做飯了。”
許俏沒回頭,繼續發呆。
這場大火持續到凌晨才徹底撲滅,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數千萬……
顧承川坐在回程的指揮車上,閉眼壓住泛紅的眼角。
身邊有個戰士已經忍不住哭出來,臟兮兮的大手捂著臉,淚水混著黑灰從指縫滲出。
開車的戰士也是邊流淚邊開著車。
從邁進消防隊這一天開始,他們已經做好了隨時會“離開”的準備,可是當朝夕相處的兄弟突然走了,還是無法接受。
顧承川始終合著眼,耳邊的低聲嗚咽像鈍刀一樣,一刀一刀割著他的五臟六腑。
疼的額頭滲出冷汗,眼中卻流不出淚。
車子到消防中隊時,車上的戰士嗚咽的說了句:“中隊長,上次跟你一起那個小姑娘。”
坐在副駕駛的顧承川睜開眼看向車窗外,消防隊門口不遠處的路燈下,蹲著一個小小的影子,穿著素白的裙子。
這會兒看見消防車,才緩緩的站了起來,懷里還抱著飯盒。小臉籠在暖黃色有些發暗的路燈下,晦暗不明。
顧承川抬起手腕,已經是凌晨四點多,夜最黑沉寂靜的時候。
許俏天黑不久就過來了,一直等著,她看不見顧承川心里不踏實。
哪怕能遠遠的看一眼也行。
看著幾輛消防車魚貫駛入消防中隊,看不清車里的人,相信顧承川一定能看見她吧?
秋蟲焦躁,夜沉如水。
許俏站在原地沒動,看著顧承川步履矯健的從消防隊大門出來,身板挺拔端正,不像是受傷了。
顧承川身上的防化服還沒來得及脫,就直接出來,想跟許俏說一聲,讓她先回去。
到跟前看著小丫頭格外安靜的表情,還有眼中滿滿的關切,到嘴邊的話生生換了:“等了很久?”
許俏看著神色疲憊,臉上布滿黑灰的顧承川,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在路燈下格外的亮,卻又壓著無限的悲傷。
咽了下嗓子,眼睛笑彎:“我給你帶了桂花涼糕!裝了冰袋,現在還涼著呢。”
說著低頭匆匆忙忙,甚至有些笨拙的打開保溫袋,順手扔在地上。又有些慌亂的打開飯盒蓋,像獻寶一樣舉在顧承川面前:“看,很好吃的。”
一塊塊雪白可愛的糯米糕,上面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黃色桂花花瓣,晶亮剔透。
顧承川垂眼看了一眼,沒有吱聲,神色復雜。
許俏知道顧承川現在沒心情吃東西,更沒有心情跟自己笑著聊天。
左手端著飯盒,右手食指和拇指輕輕捏起一塊桂花糕,踮著腳尖,將桂花糕舉在顧承川嘴邊,帶著小心和討好:“吃一口吧,真的很好吃。”
顧承川看了眼嘴邊的桂花糕,最終低頭張嘴吃了下。
讓他無法忽視,含在嘴里的桂花涼糕也突然像是有了味道,一股從未體驗的柔香。
許俏依舊笑眼彎彎:“是不是很好吃?周燕生想吃,我都沒讓他吃呢。”
說著蓋上飯盒,塞進顧承川手里:“你趕緊回去洗漱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啊。”
不等顧承川回神,轉身像個小兔子一樣逃走。
她不會安慰人,不知道在對方難過時,該說些什么!怕在待一會兒,會忍不住絮絮叨叨,反而勾起顧承川的傷心。
顧承川握著有些涼意的飯盒,看著許俏纖瘦的背影消失在道路拐彎處……
心中沉痛依舊在,又摻雜了一些莫名的情緒。
緊緊握了下飯盒,轉身回消防隊。
戰士們已經換裝簡單洗漱完畢,這會兒都站在院里不肯休息,個個都紅著眼圈。
顧承川知道大家心里難受,都不肯回去休息。
咬了咬后槽牙,太陽穴青筋有些暴起:“你們這是干什么?這樣牛副中隊和孫海洋就能回來了嗎?都趕緊回去睡覺!”
戰士們抹著眼淚緩緩散開,步伐沉重壓抑。
顧承川站在原地,沉默的看著大家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樓前。
江正南紅著眼圈過來,聲音幾度哽咽:“大牛……大牛家里……知道了肯定接受不了。明天我們一起過去。大牛父母歲數大了,這個打擊對他們來說太沉重!”
顧承川眼角泛紅,輕輕嗯了一聲,轉身朝自己宿舍走去。
江正南手捂住眼睛,淚水怎么忍也忍不下去,早上還一起看電視的戰友,怎么就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