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二十五年,除夕,明天就是新年了。
蕭豫就選在明天登基,此時他正在齊國歷代帝王的畫室里,看著墻上這些齊國的皇帝,他的祖輩們。
“當年他們是多么的意氣奮發,如今也只變成了墻上的一幅畫。”他略帶笑意的說,“不過后人都會到這里來瞻仰這些畫,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福氣的。”
“你就是想變成墻上的一幅畫,才費盡心機奪得帝位的嗎?”夕菡在他身后,虛弱的問。
“呵呵,當然不是。菡兒,你過來看。”他指著墻上的一個皇帝,“這是齊國的太祖皇帝,他為了帝位,成了前朝的亂臣賊子。這是太宗皇帝,他為了帝位殺了他的大哥。這是……”
“我有事情和你說。”她打斷他。
“哦?什么事?”他回過頭看著她。
“你的師傅蒙自在,是我殺的。”
蕭豫愣了一下,搖頭說:“這不可能,你的劍法還沒有那樣的精妙。”
“你又沒見過我出劍!”
“呵呵,是么?”他繼續看著墻上的畫。
“我……”夕菡還想說什么,但是就在那一瞬間,一把劍刺穿了她的腹部,“啊……”
是冷菊!
“菡兒!”蕭豫抱住她,“師娘……你!”
“你沒聽見她說嗎?是她殺了你師傅!”冷菊近乎瘋狂的吼道。
“不是的!四年前菡兒還是個十一歲的孩子,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怎么可能殺得了師傅!”
“蕭豫!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她用的暗器是什么!她的暗器!”
“我知道……是杏仁……”蕭豫痛心的說道。
“你知道就好!就算那死鬼不是死在她手上,也是因她而死!”冷菊霍的拔出劍,夕菡的身子抖了一下。
蕭豫連忙封住她傷口周圍的穴道,不讓血繼續流,又掏出一顆丹藥放在夕菡口中。那丹藥入口即化成水,夕菡勉強吃了下去。
“你說過……你……討厭……皇宮……我……也……不……喜歡……”她已說不出話來。
“好了菡兒,不要說了,不要說話好嗎?”蕭豫捂住她的嘴。
何寒衣出現了,他大驚失色的看著夕菡蒼白的臉。愧疚,自責,心痛!
冷菊用還在滴血的劍指著何寒衣:“當年,是你殺了蒙自在!”
他沒有心情理會冷菊,他的眼里心里全是夕菡,他好后悔,他知道自己錯了。他要告訴夕菡,他不是不愛她,他要帶她走!
冷菊一劍刺出,被他輕輕的捏住,他震開那柄劍,冷冷的說:“你竟下的去手!”冷菊虎口發麻,忍痛握住劍柄,卻后退了兩步。
何寒衣走過去蹲下身子準備抱過夕菡,蕭豫阻止,夕菡愈漸衰弱的聲音說道:“先生……帶……我……走……”說完便昏死過去。
何寒衣眼中含淚,低聲道:“好,我帶你走。”他抱起夕菡大踏步往外走去。
蕭豫在后面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說:“等一下。”何寒衣站住了,他冷冷的說:“如果你要帶她走,我就滅了沈家滿門。”
“你說什么!”何寒衣轉身看他。
“皇叔這些年一直待在沈家……那傳國玉璽也就在沈家了?”
何寒衣連忙說:“他們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他們毫不知情!”
“他們知不知情,不是皇叔說了算的。”
何寒衣愣住了,他的眼光果然不錯,蕭豫真的很適合做皇帝!
“好!”他妥協了,這是他的弱點,他不敢賭,“我不帶她走,但是蕭豫!你千萬別忘了,你的寶座,你的傳國玉璽,是用菡兒的血換來的!”
“我不會忘,皇叔好走,不過也請皇叔記住,逸王這個人,早在十年前就離開人世了。”蕭豫走過去,從他手里抱回夕菡。
何寒衣仰天一笑:“哈哈……我果真沒有看錯呀!放心吧,我不會再回來!”他最后看了夕菡一眼,然后躍上屋頂,走了。
“不許走!”冷菊仍不肯放過他,她知道在皇宮里動不了沈夕菡了,因為有蕭豫在,她差點要了他愛人的命,即使是他師娘,恐怕他也是容不下的,所以她寧愿去找何寒衣報仇,以后絕不會再回皇宮了。
夕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大年初四了。
“這是哪兒?”她看了看四周,好陌生的地方,汀蘭汀芷都在她的身邊,地上好像還站著兩個女孩子,都是一樣的宮女裝,旁邊還有一個年級大些的宮女,服飾有所不同,大約是女官。
“小姐,這兒是承香閣,以后……就是您的寢宮了。”汀蘭輕輕的說道。
夕菡的眼里沁出淚來,這是第三次了,何寒衣又舍棄了自己。這也將是最后一次,她不會再為他流一滴眼淚。愛,沒有了!
“快來給娘娘請安,”那女官帶頭跪下,兩名宮女也跪了下來。
娘娘?她討厭這個詞,就好像討厭這皇宮一樣!
“小姐,皇上封您為正一品德妃,”汀蘭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她。
“汀芷,帶她們出去,我不愿意看到,也不愿意聽到。”夕菡喘了一口氣說。
“好的,小姐。”汀芷此時也變得安靜了許多,她默默的帶著其他人出去,只留下汀蘭。
“小姐有什么要問的嗎?”
“現在什么時候了?”
“大年初四,小姐昏迷了三天三夜,皇上……每日都來探望多次。”汀蘭看到自己提皇上的時候,夕菡微微皺了皺眉。
“有什么事情可說的嗎?”
“是,慕容玨那一干人都已下了獄,李相等人被處死,攝政王在獄中自殺了……”
夕菡冷笑了一下:“自殺?哼!你繼續說吧。”
“是,攝政王的母妃也自盡了。慕容玨還被關押著,皇上遲遲沒有下判決。賢妃娘娘被尊為太后,大小姐尊為惠太妃,葉素婉為皇后,柳如煙為正二品昭儀,紫奴正三品婕妤。還有,莫白莫羽也都被封禁軍統領和副統領……”
“朝堂上呢?”
“老爺和葉相都官復原職,其余也提拔了一些原先被慕容玨罷免的官吏,也有皇上的心腹等。恩……大少爺晉為正三品門下侍郎。”
“權王呢?”
“他?原本皇上想讓權王留在宮中,但是后來有人提議,放權王出宮了。”
夕菡心中長嘆一聲:看來就連權王也保不住性命了。
此事原委,需從夏太監說起。新皇派人查抄李相府時,救出被困的權王,他顧念舊情,欲留權王在宮中用事,但夏太監卻說:“權王殿下仍有許多忠勇的部下,若讓權王留在宮中,恐怕是養虎為患……”
蕭豫笑道:“若放他走,豈不是放虎歸山?”
夏太監也笑道:“皇上宅心仁厚,顧及兄弟之情,但這帝王家是不能講究這些的。您……呵呵,說句大不敬的話,十二皇子和南平王都死了,又何妨一個權王呢?”
蕭豫不動聲色,只說:“既然如此,就按你說的吧,放權王出宮。”
夏太監便笑著去宣了旨,卻不想回來時,皇上也有一道旨意給他。
“夏公公服侍先皇多長時間了?”蕭豫漫不經心的問。
“回皇上,有三十個年頭兒了。”
“和先皇的感情自不必說吧?”蕭豫頓了頓,說,“先皇一個人在陵墓寂寞的很,朕很想盡兒子的本分,想找個先皇信任的人去陪陪他。”
“皇上……”夏太監大驚失色。
“傳旨,夏公公愿去皇陵陪伴先皇左右,朕感念其忠心,準奏!”蕭豫對旁邊一個小太監說道,“另,以后朕,就由你王春伺候。”
“小的遵旨。”那年輕太監忙跪下謝恩。
蕭豫大踏步走了,看也不看跪著的夏太監。王春低低的在他耳邊說道:“師傅,感謝您這么多年的教養,只是您怎么就忘了一句話,在宮里,說的越多,死的越快呀!”
權王果然于一個月后死了,據說是得了一種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