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的怎樣?”暖德殿中,太后倚在鳳塌上,問面前一位上了年紀,但仍風韻猶存的宮娥,正是那名在御花園中的婦人。
“依奴婢看,有幾個到是不錯,先不說相貌,言談舉止都婉轉。”宮娥謙恭的說道。
“哦?那你說說都有誰呀。”
“第一個便是范太傅的女兒范蕓芳,她自始至終都清雅素淡,和別的女子不同。第二個便是中書令的女兒劉靜怡,清麗脫俗。第三個是……”她陸陸續續的說了幾家小姐的名字,內侍太監便一一記下這些人名來,說了近十人后,便不再說了。
太后略看了一眼,說道:“怪道都是不錯的呢,原來都是名門閨秀,這十人就這么定了,其余的再看吧,總要湊足五十人才好。”
婦人應了,便和太監告退再去琉瑛宮探視。
夕菡這日閑來無事,便出來走走,她也好好的觀察起她的寢宮來。
承香閣東南側有玲瓏館,回廊與承香閣相通,館前一個庭院,即為銀杏園,園中植銀杏樹,入秋時節,果實累累,形態入畫。承香閣之西北,一個月洞門,上書“穿云”二字,進的門中,回頭望去,上書“度月”。人在園中,滿目蒼翠柳叢,柳樹圍繞著水池,水池對面土山上的抱翠亭。看似近,實則遠,水池接連著一道小河,小河輾轉蜿蜒,河上兩座橋,需過了那橋,才能到達抱翠亭。
院落的地面,有的用青石,平鋪直敘,有的用磚、卵石等鋪出各種巧妙而好看的圖案。旁邊載滿各種花草,都是低低矮矮,以作陪襯。
她緩緩走過園子,來到水池邊,竟見池邊一座秋千架,她默默的看了一眼,說道:“宮中總少不了這樣的東西,很是無聊。”她一抬眼,卻見蕭豫遠遠的來了,已經過了抱翠亭,她立在原地,等他前來。
蕭豫見夕菡嬌柔身軀,如弱柳扶風,與這柳樹到有幾分相像。他心中一笑,說道:“今日怎么到有興致出來了?”
夕菡緩緩說道:“我在房中呆的太久,出來看看這園子。”
“這園子可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
夕菡指指那秋千,說道:“只它礙眼。”
蕭豫便立刻向太監們說:“沒聽見娘娘的話嗎?還不快拆了。”太監們忙應了,三下兩下就將那秋千弄沒了影兒。
蕭豫又問道:“可還有什么?”
夕菡心中大不自在,卻只說:“沒什么了。”
蕭豫過去牽了她的手,她也不反抗,兩人肩并肩的走著。蕭豫另一只手往后擺了擺,王春會意,命跟著的人都站著不再跟隨。
兩人站在銀杏樹下,蕭豫輕撫夕菡的臉頰,說道:“你這宮里未免太過冷清了,加上粗使宮女太監不過才五六人。”
夕菡打斷他:“恁是這般,我還覺得生人太多呢!你要再提加人手的事,我連剩下的都給你撤了。”
蕭豫寬容的一笑:“怎么現今脾氣到愈發的倔了?以前你總是慎言慎行,如今進了宮,反而放肆起來。可是在生我的氣?”
“我能生你什么氣?”
“氣我選了秀女,怕朕冷落你呀。”
“呸,虧你好意思說的出口,不過……”夕菡忽而一笑,“那倒是個不錯的法子,以后你身邊有了新寵,就不用天天來刺我的眼了。”
“既然如此,朕就把這三百個女人都封了妃嬪,朕輪著寵幸,這樣下來,一年也就來刺你一次眼睛,可好?”
“呵呵……”夕菡被他逗的笑起來,“皇上的龍體吃得消嗎?”
蕭豫眼中放光,笑道:“愛妃今晚試試如何?”
夕菡頓時紅了臉,低聲咳嗽了兩下,說道:“三百個女人一起,我到想去看看。順便為皇上挑選個中意的,皇上有興趣和我一起看看么?”
蕭豫沉吟道:“好到是好,只是朕這樣過去,她們看出身份就不好了。”
夕菡“撲哧”一聲笑道:“你換上王春的衣服不就行了嘛!”說完又嬌笑連連。
誰知蕭豫竟撫掌笑道:“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你再穿個宮女的衣服如何?”說時向王春喊道:“王春,你過來,讓那宮女也過來。”
夕菡錯愣,自己一句玩笑,他到當真了,也沒見這么胡鬧的君王。
兩人竟真的換了衣裳,剛開始王春還死活不肯,誰知蕭豫沉下臉來說道:“難得朕和沈妃都這么高興,你想抗旨不成!”他這才脫了衣裳,但他是大內總管的衣裳,和旁的太監不同,為免懷疑,又換了另一小太監的服飾。
夕菡心中明了,蕭豫這么做,只是為自己歡心。
她其實一心惦記著那位范蕓芳,所以早就想去看看她了,可是沒想到蕭豫也跟著一塊兒湊熱鬧。她原本想著,若是范蕓芳落選,頂多做個宮女,雖然辛苦,但滿三年也可回家去。只是她這樣的身份,又這樣的才情,縱自己有心幫她,也未必就能如愿,不過或者這范蕓芳有心入宮為妃呢?
琉瑛宮中的秀女們,在各自的院落里閑適,夕菡隨意挑了個院落進去,蕭豫也跟著。此間秀女無甚特別,兩人轉了一圈就出去了。此時正聽到隔壁院落中裊裊傳來琴音,兩人相視一看,都對那彈琴者起了興趣,便順著琴音而去。
彈琴者是一黃衫女子,背對著門口,看不見面容,只一頭烏發格外引人注意。旁邊站著兩名著粉色和淡綠色衣裙的少女,笑著看她彈琴。粉衣秀女容貌清秀,眼角流光溢彩,顧盼神飛。淡綠衣秀女容貌端莊,沉穩質樸。一曲終,那黃衫女子回過頭來,果然是個絕色,眉不畫而彎,唇不點而朱,明眸皓齒,細腰雪膚。
那兩名女子便上前道:“靜怡姐姐彈的好琴。”原來她就是中書令的女兒劉靜怡。
劉靜怡巧笑道:“兩位妹妹過獎了,兩位妹妹也撫一曲如何?”
粉衣女笑道:“哎呀,那不是獻丑了嘛,豈能在關公門前賣弄刀法呢?”
三人便說著些客氣話,蕭豫一扯夕菡的衣角,示意她出去。兩人出了院落,夕菡問:“那個叫靜怡的,我看著不錯。”
“她是正二品中書令的女兒,少不了她的。”
“你這么知道?”
“今早在太后寢宮看過,也有老師的女兒,我到想去看看那位傳說中的京城第一才女。”
夕菡心下一驚,原來他早對范蕓芳上了心,幸虧自己沒有輕舉妄動。
二人便來到范蕓芳所住院落,遠遠的就聽到里面高聲喧嘩,也有嚶嚶哭泣之聲,原來不知誰又觸了霉頭被那佟雪嫣抓住了短處,她正不依不撓的抓住那丫頭不放呢!
“哼!區區一個縣丞的女兒,也敢來招惹我?”佟雪嫣怒目瞪著那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子。那女子身量嬌小,哭的很是傷心。
范蕓芳又待上前制止,卻被鄭雅嵐拉住:“姐姐,你已為我出了頭,若再和她做對,恐怕……”
范蕓芳卻道:“難道就看憐兒被欺負不成?我本無意于宮中,若是這樣,落選了更好!”
看佟雪嫣的架勢,似乎還未解氣,罵的更是難聽,連那秀女父親也一并辱罵了。夕菡聽著暗道:“真是個潑婦。”
蕭豫輕語:“英雄所見略同。”
只聽范蕓芳義正詞嚴的說道:“憐兒只不過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又何必斤斤計較,這樣未免太有失身份了。”
佟雪嫣冷笑道:“又是你!不小心?誰知她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的?今兒她踩了我,明兒她撞了我,都是不小心嗎?范才女每每和我做對,我看你不要有失身份才是。”
范蕓芳說道:“身份高貴的人,不是看她的出身門第,而是看她的德行秉性。即便出身再好,沒有好的德行,也算不上高貴之人,這樣反而會失了身份。”
佟雪嫣說道:“你是說我無德行嗎?你父親雖然曾是太傅,但他如今并不在宮中為官,憑你也能這樣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