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菡坐在他對面,邊吃邊說:“父親也聽說了嗎?是范太傅的女兒,這是宮里常見的事情了,蕭豫太不小心,接連這么多天都在寵幸,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沈相一愣,略帶責怪的說:“你怎么到現在還在直呼皇上名諱呢?若是讓旁人聽見……其實皇上他近來有很多憂心的事要處理,大概也沒想那么多吧。”
夕菡笑了笑:“他也憂心嗎?那我到該提醒他身邊的宮人,別一不小心讓他也憂思成疾了。”說完又淺笑許久。
沈相壓低聲音說道:“皇上他……在著手調查葉家的事情,你在宮中要好好的,有什么事就去找你大姐,太后那邊……”
“太后那邊一切正常,看來蕭豫做的還算隱秘,父親也要多加小心。太后知道事情真相是早晚的事,到時候恐怕父親會成為這對母子權利欲望的漩渦中心。”夕菡嘆了一口氣。
“這我知道,”沈相淡定的說,“我們沈家能走到今天這樣,也不是什么人都鞥推倒的。”
“是。”
兩人靜靜坐著不語,夕菡看著父親,似乎又老了,兩鬢的白發又多了好些,她心中發酸,勉強笑道:“大哥的婚事,可有著落了?”
沈相搖頭嘆息道:“你大哥還沒有忘記你大嫂,說媒的踏破了門檻,他只是不答應。”
夕菡早知如此,硬下心道:“不管大哥愿不愿意,總要尋個好女子的,他畢竟是長子……沈家的男子,似乎都是癡情。”
沈相撫須笑了笑:“大概是世襲了我的緣故。”
夕菡一笑:“父親還說笑?難道父親不想早早抱孫子嗎?該抓緊些才是。”
沈相莊重的點點頭,如此二人又說些家事,不提。
蒼佑元年六月底,天氣愈發的炎熱了,宮人們都穿著極薄的宮裝,很少有人還會在這樣大的日頭下走動。晌午過后,除了那樹上沒完沒了的知了聲,后宮顯得更加寂靜。
蕓芳已經醒了,在喝著湯藥,貼身侍女紅兒正照顧著,已經有人去稟告了皇上。蕭豫沒有午睡的習慣,所以匆匆忙忙的趕來了。他看著蕓芳有些失神的眼,關切的問:“你有沒有覺得怎么樣?”
蕓芳不說話,愣愣的看著前面。太醫來診過脈,說才人的神智有些不清,大概是受了驚嚇。又是大概,蕭豫苦笑一下,不知道是自己無能還是太醫院的那幫老匹夫該換人了。他又看了看蕓芳,吩咐下人說:“你們一定要用心照顧才人,若有一點閃失,朕就要了你們的命!”下人們惶恐的答應了,然后恭送圣上離開。
蕭豫離開玉棠宮,直接去了承香閣。
夕菡在午睡,他命人不要驚醒她,自己坐在一旁看著她,直到她醒來。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夕菡醒來看到蕭豫時,還是被嚇了一跳。
“這個時候,你要么在宣政殿,要么在玉棠宮才是,怎么又來我這里了?”汀蘭幫她理好頭發,汀芷端了茶給她漱口,只有四兒有些惶恐的站在一旁,想是她沒有見過哪個妃子敢這樣和皇上說話吧。
“朕有點想你了。”
夕菡撲哧一笑,但看蕭豫卻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再笑。只輕輕的“哦”了一聲,屋子里又恢復了靜謐。
“怎么這兒連蟬鳴都沒有?”蕭豫看看外面。
“我要睡覺,它們吵的很,就讓莫白他們一個個全滅了口。”夕菡略帶笑意的說,想了會兒,又問:“聽說蕓芳姐姐神智有些不清楚?”
“恩。”蕭豫皺著眉。
“查出什么來了嗎?”
“還沒有,不過……會查出來的。”
夕菡點頭:“我待會兒去看看她,你也真是,歷來榮寵的妃子,也沒有一個勁兒寵幸的,下次注意啊。”
蕭豫一愣,隨即苦笑。
王春進來了,臉色極為難看,他行了禮,在蕭豫耳邊低語幾句,蕭豫的臉色也變了。
“怎么了?”夕菡不安的問。
“查到了。”蕭豫霍然起身,“走去看看。”
“這次的辦事效率倒是很快。”夕菡跟在其后,無不調侃的說。
果然有人在洗澡水里動了手腳,但是這人也算聰明,沒有把毒下在水里,而是下在了花瓣上。
后妃為保沐浴時能使身體芳香,都有專人負責采摘新鮮花瓣,灑在水里,以供使用。
“這種藥是一種慢性毒藥,產自西域,平常宮中不可能有這樣的藥。這種藥若長期使用會使人暈厥,癡呆甚至死亡。”王春解釋道,“那名小宮女不能近才人之身,只是專門為才人采摘花瓣,所以就乘機將毒藥下在花瓣里。”
“那名宮女呢?”蕭豫鐵青著臉。
“小的已命人將她關押起來,但是這妮子口風緊的很,絲毫不肯透露是誰指使她這么干的。”
“既然不肯說,就讓她死!”
“是,小的遵旨。”王春向底下人使個眼色,立刻就有人去執行了。
“哼!查出來也等于沒查!”蕭豫用指關節輕叩桌面。
“你從小在宮中長大,對這一套還不熟悉嗎?”夕菡看他一眼,“死的永遠是奴婢,是下人,那些真兇是不可能輕易就讓你抓住的。何況這種小事,交給皇后就行了,你又何必親力親為?朝堂上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你呢。”
蕭豫舒了一口氣,但仍皺著眉:“那這事兒我也不管了,的確有很多重要的事,你進去陪陪蕓芳吧。”
夕菡點點頭,見他走了,也往玉棠宮中的內室走去。
蕓芳還是那樣,呆滯的眼神看著虛無的前方。
“姐姐,”夕菡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們都下去,我在這里就好了。”她讓所有的人都下去,屋內只剩她們兩人。“姐姐,如果你想快點好起來,我可以幫你。如果你不想的話……”
蕓芳仍沒有動,夕菡一笑:“看來姐姐真的不愿意好呀,既然當初那么不想承寵,為什么現在才開始病著呢?這樣的大病,反而讓人心里不痛快,也讓賊人得了逞。”
“娘娘,”身后傳來宮女的叫喚聲。
“什么事?”
“才人該進藥了。”
“給我吧,你下去,沒我的吩咐,誰都不要進來。”
“是。”
夕菡把藥放在一邊,壓低聲音說道:“我知道姐姐現在還不信任我,沒關系,我可以等的。就算……不是為了才人,為了二哥哥,我也會幫姐姐。”
蕓芳的眼珠動了一下,仿佛變得有神了。
夕菡笑了笑:“來,姐姐,我喂你吃藥。”
蕓芳一口一口的將藥都飲盡了,忽然說道:“我真不該進宮……”兩行眼淚慢慢滑落下來。
夕菡一愣,隨即掏出手帕為她拭淚,自己十分能了解她的痛苦,于是說道:“這都是各人的命……姐姐千萬要想開些,你自放心,既然姐姐信我,我一定會為姐姐保守秘密,也一定會為姐姐查出真兇!”
蕓芳握住她的手,又流出淚來。
第二天,皇后忽然傳了夕菡過去。夕菡雖預感不妙,但也不知是何事。到了中宮才知道,原來昨夜范才人吃了藥后又暈了過去,太醫診脈說中了毒。且是不同于之前的慢性毒藥,而是一種烈性毒藥。幸虧宮女發現的早,否則才人的性命就堪憂了。
“你怎么解釋?”葉素婉有點幸災樂禍的看著夕菡。
夕菡苦笑:“如果臣妾說不知道,皇后娘娘會信嗎?”
“不會!”
“既然皇后娘娘不信,那臣妾又有什么可解釋的呢?”
“哼!來人,將沈妃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