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佑元年冬月,西北戰亂。
皇上派大將軍趙魯公前去平亂,趙家與沈家剛剛結為親家,若此戰告捷,不光大將軍,沈家的勢力也要擴張許多,何況今次狀元郎,如今授翰林院編撰。亦是沈相門生。原本葉魁請命出戰,但皇上不允,葉家的勢力,似乎大大減弱了。但據沈相所說,雖查到些許證據,但皇上似乎毫無查辦之意,好像還在等著些什么。
其實沈瑞昱心中明了,就這些小憑據,怎能將葉家連根拔除呢?皇上深謀遠慮,徹底鏟除葉家,是誓在必行的。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推波助瀾,繼續發展沈家的勢力。于是他上疏一封,將次子沈俊舉薦到此次平亂的軍隊中。
蕭豫看罷奏折,沉思道:“朕似乎記得,當年老師有意收了一名學生,跟隨他學習行軍打仗,排兵布陣之法,難道就是沈府的二公子嗎?”
他將夕菡傳召過去詢問,夕菡并不知父親要讓二哥哥上戰場,得意的說道:“那當然了,太傅很賞識二哥哥,說他在軍事上的造詣很高,你跟隨太傅學了這些年,他可曾教過你什么?沒有吧?可見我二哥哥有多聰穎了。對了,你問這個干嘛?還特特的將我叫來。”
蕭豫一笑,將手中的奏折給她,她接來一看,大驚道:“父親這是……這是要二哥哥上戰場嗎?”
“若是不讓他親自上戰場,怎么知道他的能耐呢?朕早就想找個人取代大舅舅的位置了,沈相很會為朕分憂呢。”
“不行!戰場上刀劍無眼,危險萬分,我不能讓二哥哥去冒這個險。”夕菡急道。
“大丈夫志在四方,若不能保家衛國,怎么能一展雄心抱負呢?菡兒,朕知道你擔心你二哥,但是必須有人上前方去。”
“那就讓別人去好了,為什么非是二哥哥不可呢?”
蕭豫沉默,繼而說道:“這樣吧,朕召你二哥前來,若是他不肯前去,朕就駁了沈相的折子,你看如何?”
夕菡嘟著嘴道:“好吧,反正咱們沈家的人,你是要得罪一個的。”
蕭豫苦笑:“孔老兒到是有一句話說的沒錯。”蕭豫一向不喜歡孔子,所以從不尊稱他為圣人。
“我知道,”夕菡笑著搶白道,“你是想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哈哈。”
蕭豫又苦笑,讓人去宣沈俊進宮。
不多時,沈俊覲見,蕭豫讓夕菡到殿后暫避,夕菡躲在屏風后,聽他們說話。言談之間,蕭豫愈發賞識沈俊,而沈俊也是信心滿滿要一展抱負。蕭豫聽后極為高興,問了他一些派兵布陣的法子,他自然是對答如流。
蕭豫沉吟片刻,道:“漢武帝時期,匈奴人懼怕李廣將軍,所以用重兵去堵截李廣,卻不想被衛青殺了個措手不及,衛青成名后,匈奴又派重兵對付他,可是又來了個霍去病。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沈俊抱拳道:“皇上是說,后起之秀總是給敵人帶來致命一擊。”
蕭豫道:“趙將軍隨朕出生入死,經歷大小數十戰役,從未敗過,四方都聽過他的大名。此次只是國內叛亂,朕只想讓你去歷練歷練,以后抵御外敵的時候,朕還要重用你,希望這一次,你不要讓朕失望。”
“微臣領命。”
蕭豫滿意的點頭,說道:“朕怕趙將軍早晚會被聲名所累,你……此次無需太露鋒芒,日后必有大用處。”
“是!”將士最高興的,無非就是被統帥賞識。
“二哥哥真要去嗎?”夕菡從屏風后走出來。
“三妹妹?”沈俊難掩臉上的詫異,這里是皇上宣召大臣議事的地方,后宮女眷是不能隨意進出的。
“別這么看我,他讓我進來的。”夕菡指指蕭豫。
“你們兄妹許久未見,必定有許多話要說吧。朕在偏廳擺了果子,你們只管去敘舊。”蕭豫親昵的看著夕菡,溫柔的笑道。
兩人便來到偏廳坐下,沈俊感慨道:“看來皇上對你很是恩寵呢。”不知為何,這原本是件高興的事,可是沈俊說時,臉上并未見喜色,反而有些憂愁。
“還好吧,”夕菡淡淡的說道,這一個月來,大概有一半的時間皇上在承香閣過夜,那些妃嬪表面上不說什么,心里早把自己恨透了。
沈俊笑了笑,說:“小時候還說要保護妹妹一生呢,如今看來,是用不著我了。”
夕菡忙道:“怎么會?帝王的寵愛不會長久的,何況也不會獨寵我一人,我知道二哥哥必定會一輩子對我好。”她緊緊握住沈俊的手。
沈俊也緊緊握住,長嘆道:“過幾日我便要出征了,總算可以讓我揚眉吐氣,不枉這些年的韜光養晦。”
夕菡笑道:“你這一上戰場,不知多少人要擔心受怕,不管怎樣,平安歸來就好。”偏廳外的紅楓,長勢十分茂盛,遮住了外面大半個晴天,連屋子里也浸了些許紅色。
“那是自然,”沈俊自信的說,“而且我一定會得勝歸來,妹妹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如此……我可要送個什么給哥哥當作得勝的禮物呢?繡個荷包如何?”
沈俊擺手笑道:“罷了,等了半年,也等來你一個扇面。此次戰役用不了兩個月,新年之前必然凱旋,你還是想想別的吧?”
夕菡也笑道:“哥哥就這么瞧不起我么?以往是因為病著,一個荷包要花半年功夫,如今我好了,又有汀蘭幫忙,自然很快的。”
“那可不行,你送的東西,旁人不要經手,否則我是不要的。”
“好挑剔呢。”如此兄妹二人說些話,夕菡又囑咐萬事小心,不提。
過了幾日,大軍便出發了,夕菡站在城樓上,看遠去的軍隊,心中悵然。
今年的冬天來的有些早,冬月里就淅淅瀝瀝的下起雪來,前線的戰事很快傳回了京都,大將軍果然威武,首戰告捷。
蕭豫似乎早已料到,但還是十分高興,那日見下了半日雪珠子,便有意到后宮賞雪去。
后宮佳麗紛紛盛裝出席,皇后,沈妃,柳昭儀都在,劉靜怡已升了美人,鄭雅嵐也升了才人,蕓芳仍是才人,紫奴為美人。妃嬪們似乎都已到齊了,各個姹紫嫣紅,白雪映襯,更顯得光彩照人。
皇后自然是大紅色百鳥朝鳳披風,頭戴鳳冠,昭儀著紅色大毛披肩,頭上戴著昭君套,鄭雅嵐著紫色繡花長袍,沒穿披風,腰間束著銀色腰帶,到顯得身材俊俏。紫奴也著了淺紫披風,而夕菡,靜怡,蕓芳三人,都是淡淡而裝,淺黃羽紗,藕荷色披風,愈發顯得這三人之清雅高潔。
眾人都在前面跟隨皇上的腳步,唯獨夕菡三人落在后面,劉靜怡獨來獨往慣了,夕菡也不理會,只悄悄和蕓芳說道:“二哥哥這次要揚名立萬了。”
蕓芳低頭道:“他揚名立萬,與我何干呢?”
夕菡一愣,輕聲說道:“揚名立萬倒是其次,我只希望他能平安歸來就好。”
蕓芳只是低頭不語,心中暗暗為他祈福,的確,旁的都無關緊要,平安歸來才是真的。
如煙忽然回頭說道:“你們三個嘰嘰咕咕的說什么私房話兒呢?還不快跟上來。”
夕菡一笑,道:“來了。”說著便拉著蕓芳往前面走,回頭看了劉靜怡一眼,說道:“才人姐姐也快些吧,皇上怕是等的急了。”
劉靜怡一愣,遂道:“是。”也加快了步子跟上去。
眾人走到一處,見前面的樓臺上積滿雪珠,蕭豫問王春:“此處為何地?怎么滿是雪珠?”
王春答道:“此處已荒廢了好久,因其內里用的是北方極地的寒石制成,縱然夏天也十分陰冷,常人都不愿意前來,也沒有名字。”
蕭豫嘆道:“造的到極為精致,可惜看著好看,卻是無用。”
夕菡上前悄聲說道:“誰說無用,藏劍的好去處,比天梁宮好萬分了。”劍是極陰之兇器,放在此地可以養劍之身。
蕭豫微笑道:“那就依你之言,賜名‘藏劍室’,以后宮中的寶劍都存放在此吧。”
王春喏了,此言傳出,群臣都以為皇上好劍,便紛紛到各地搜羅寶劍上貢,蕭豫也不拒絕,笑而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