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亂的軍隊已經回到了皇城,這次所用的時間比預期的還要短,兩個月不到就已經將叛軍一舉殲滅。大將軍對沈俊是贊不絕口,甚至開玩笑說若自己再多出一個女兒來,也要嫁入沈家。
原本皇上是想,除夕的時候宴請大將軍,給三軍犒賞。但夕菡卻說,讓他們回家團圓,比任何犒賞都好。于是蕭豫便依了她言,讓此次出戰的將士都回家過年去了,將士們自然萬分感激。
所以除夕之夜,也只有皇家的人參加宴會。除卻皇帝后妃,唯一幸存的封王北安王,也回到了京城。蕭翎自然也來了。
夕菡再看到蕭翎的時候,不僅一怔,他瘦了,原本豐潤起來的身體又瘦削了。臉色也不像之前那樣,卻愈發的蒼白。夕菡鼻子一酸,差點就流下淚來。蕭翎極力的看著夕菡,眼神是如此的凄楚,為什么忽然變成這樣了呢?
無心再聽帝后所說的話,也無心看那些表演,就連最愛看的煙花,此時在眼中也是那樣的憔悴。
蕭翎頻頻的向蕭豫敬酒,夕菡心中酸楚,卻不能表現,只暗暗的希望他不要再喝了。
蕭豫也覺察出蕭翎的異樣來,他關切的說道:“九皇弟身體不適,還是少飲些吧。”
太妃也心疼的勸道:“翎兒,你就少喝些吧。”
“不,臣弟今日太高興了,這一杯,再祝皇兄……”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人就踉蹌的倒了下去,宮人們慌忙去扶。
夕菡恨不得跳過去扶他,但她只能靜坐,左手按住桌案,舉起酒杯輕輕的飲了一口
“臣弟失儀了,”蕭翎瞥了夕菡一眼,見她低頭飲酒,慘淡一笑,“臣弟先行告退,掃了大家的酒興……”
“無妨,來人,扶九王殿下回去休息。”蕭豫寬容一笑。
蕭翎被人攙扶了下去,宴會仍繼續。夕菡假借更衣之名,也離席而去。
“殿下……”夕菡見蕭翎一個人倚在湖邊小筑的欄桿上,輕輕喚道。
蕭翎回過頭,竟是滿臉淚痕:“菡兒,我們已經這么生疏了嗎?生疏到你不再叫我的名字,而叫我殿下。”
“我……”夕菡無言以對,她咬咬牙,正色道:“你是喜歡我嗎?”
蕭翎一愣,夕菡繼續說:“是喜歡我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嗎?我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蕭翎大聲道,“我是喜歡你,很喜歡……”
“不可以!”夕菡盯著他,倒吸一口涼氣,“我是你皇兄的妃子,我是他的人,就算死了,也是。”
“我知道,”他垂下頭,黯淡的說,“明知道你是皇兄的妃子,可還是喜歡上了你,是我的錯。”
“請殿下注意您的身份。”夕菡極不情愿的說出這句話。
蕭翎抬起頭,凄然一笑:“是,我會記住的,以后,我不會再去煩你了。”他轉身走了,步伐紊亂,好像隨時都會摔倒一樣。
“對不起,蕭翎……”夕菡看著他的背影,眼淚終于流了下來。
“德妃娘娘。”身后傳來的聲音,著實讓夕菡嚇了一跳。她回頭,竟然是紫奴!她的臉上掛滿笑容,“娘娘還是早些回去吧,皇上此時恐怕已經等的心焦了。”
“是你呀,”夕菡冷冷的說,她看了看四周,此處僻靜,無人照應。她復又冷笑一聲,身形變換,沖到紫奴面前,掐住她的脖子。
紫奴顯然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不是說沈妃羸弱嗎?怎的手上之力是如此強大,自己就快呼吸不上了。
“此處無人,正好送你歸西,你可知道世上不能泄露秘密的,就是死人。”
“娘……娘……饒命。”紫奴的臉已經扭曲了,她從未想到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夕菡慢慢松開,笑道:“懂得求饒就好,你以為我憑什么躲得過慕容玨那么多次的追殺呢?慕容氏那樣心機深厚的女人也不能將我置之死地,就你和葉素婉……呵呵。”她輕笑著離開,所謂敲山震虎,別拿這件事來做文章,她隨時都可以要了她們的命。
除夕之夜,皇帝照例是要到皇后的寢宮過夜的,第二天早上大年初一,拜見完太后,就要回到中宮,接受其他妃嬪的跪拜之禮。
不知是何意,新年的第一道圣旨,竟然是恢復大長公主仁安的封號。雖然這封號恢復的有些晚了,但仁安還是非常的感激,畢竟自己在夫家的地位,也有所提高了。
初一初二都是淡淡而過,到了初三,因是皇上的生辰,又因打了勝仗,所以普天同慶。
夕菡著了一身楓紅色霜林千層染百褶長裙,頭上挽著云髻,插了兩只金步搖,微微一動,就叮當作響。就連平時不化妝的她,今日也畫了眉,點了花鈿。愈發顯得妖媚動人,與往日素顏童稚,自又有別樣風情。
蕭豫看了雖詫異,卻也覺得十分養眼,笑道:“到是難得見你穿的如此美艷。”
夕菡笑道:“喜慶日子,自然要隆重些了。”
太后見眾人也都喜慶,但因天氣寒冷,多穿披風大毛衣服。只夕菡穿的單薄,便問道:“唯獨你穿的單薄,不怕冷嗎?”她以為夕菡只求出類拔萃,為得皇上寵愛而少穿衣服。
夕菡只是淡淡笑道:“太后有所不知,臣妾的病就是這般,穿的再多,也是冷的。”自從那日莫羽受刑以來,夕菡對太后的態度就變了,說不上不滿,但也不若往常那樣恭敬了。
太后到也不在意,她自以為,將喜怒放在面上的人,都成不了大氣候。
白天的盛宴其實無甚特別,并不完全是為了蕭豫的生辰,更主要的是為大將軍等戰士慶功。
夕菡悄悄的把荷包送到沈俊身邊,笑道:“二哥哥幸苦了,這荷包粗糙,但也是妹妹的一番心意。”
沈俊也笑道:“有勞妹妹了。”遂放在懷中,好好收了。
晚上,除帝后妃嬪外,還留了葉沈兩家的人,大將軍也留下了。只是九王殿下未至,說是身體抱恙,太妃也請辭去陪他了。夕菡心中掠過一絲不安,不知他如今是何情形。
冬天的夜總是漫長而冷峭的,但宴會所安排的地方卻是燈火通明,仿佛就是白天的光景,且所處的凝香塢,周圍的墻壁都是以暖玉制成,即使這樣的寒冬,身在此處也如置身于春天一般。所以眾人都除去了厚重衣物,暢快歡飲起來。
酒過三巡,大臣后妃們要送上賀禮,已記不清旁人送了什么,鄭雅嵐卻送了一個如意荷包,蕭豫拿在手里端詳了一會兒,笑道:“好精致。”鄭雅嵐已然十分高興了,但蕭豫也只是輕輕放下,不再理會。
眾人的禮物都已奉上,夕菡有些不安的想借故離席,卻不想蕭豫朗聲道:“不知德妃可準備了什么禮物呢?”
夕菡剛飲的一口酒一下子吞到了肚里,有些嗆到,咳嗽一陣,滿臉通紅的說:“臣妾……臣妾……”他明明知道自己并未準備,真是……
葉素婉盈盈笑道:“德妃最近榮寵頗盛,想必準備的禮物也不同凡響吧?”
紫奴在一旁忽然笑道:“臣妾聽說德妃娘娘前陣子在學習舞技,如今已經學成了,是否請娘娘舞一曲助興呢?”
眾人都看向夕菡,蕭豫更是驚喜的說:“朕還不知道愛妃會跳舞,若沒有準備別的禮物,不如就舞一曲罷。”
夕菡無法,反正自己的舞技也是不錯的。誰料剛一起身,頓覺體內有股真氣游走,四處亂竄,她慌忙暗暗運功調息,卻不想這股氣竟然壓制不下,愈走愈亂了,身上也漸漸燥熱起來。她抬眼看到紫奴和葉素婉的笑意,又看一眼酒杯,深知不妙,倘若再逗留此地,后果不堪設想。